「承宣來了啊。」走到近前,就聽那人極其敷衍地招呼了一聲。
沈承宣肚子裡還有氣兒,一聽這話,立刻挑起眉毛:「不是三叔喚侄兒過來的麼?這麼晚了,也不顧人是否歇下了。」
沈問秋抬眼看了看他,又瞅了眼他身後的靛藍,這才慢悠悠地道:「喲,打擾咱們宣少爺了?還不是你心心念念著那方古硯,讓我一定要弄來。我這勞心勞力地弄到手,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讓人請你,還落著埋怨了?」
聽到這話,沈承宣勉強一笑,「哪裡,我當然記著你的好。只是——」
他忽然朝沈問秋擠了擠眼,露出個「男人都懂」的眼色,「只是這麼個時候,有些事兒被打斷可是會要人命的。」
沈問秋端起茶壺,將沏好的茶穩穩倒入几上的兩隻青花小盞中,聽到沈承宣的話,水流依舊穩穩地沒有絲毫變化。
沈承宣有些不甘心,覷了他一眼,又道:「你這樣孤家寡人的,雖然自在逍遙。不過,有些好卻非成了家不能懂。說起來你也該著緊了,趕緊給我找個三嬸,總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像我這般,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伴著多好。」
沈問秋笑:「那是你有福氣,不是人人都有你的福氣的。」
沈承宣還要再說,沈問秋已經推了一杯茶過來。
「嘗嘗,這次去南方新開的茶山出的新茶,不是什麼好的,勝在新鮮,獨有一番風味。」
沈承宣接過茶,見那青花小盞中茶湯清亮,茶葉片片均勻舒展,還未飲下,便有茶香撲鼻。當下心裡又是一頓白眼:這樣的茶還不好,那還有多少茶敢稱好?
他暗自腹誹,端起茶杯正要細品,忽又想起方才那話。
「茶山?你開了茶山?」
做生意的也有高下貴賤之分,南北往來高買低賣的是純粹賺取其中差價,算得上最低等的,最初沈問秋乾的便是這樣的行當。
但如鹽茶等重要物資,卻算是生意裡的「貴族」,獲益大不說,關鍵也不是一般人能買賣地了的,非手眼通天都不可得。就如這茶,商戶拿不到茶引便賣不了茶,而茶引卻是由官府管著的。再說,如今江南的茶山茶莊多被世家大族和官府把持,一個沒來頭的商人想要插一腳進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沈問秋,居然已經有了這般能耐?
沈承宣一口茶水含在嘴裡,眼睛卻瞥向了沈問秋。
卻見沈問秋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一個小山而已,每年不過出幾百斤茶,一半還得上貢給當地官員,不值一提。」
幾百斤?
那的確是小山,想來是狗屎運碰上了一個罷。
沈承宣想著,臉上笑道:「那也是你的本事。」
沈問秋點頭:「那是自然。」
沈承宣猛不丁便被嗆了下。
「哎呀宣少爺!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打扇的小廝忙上前給他拍背捶胸,好不容易把那口水嚥下去了,沈承宣卻覺得自己胸口背後被捶地發痛。
這小子,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啊!
沈承宣回頭瞅那小廝,卻見那小廝一臉無辜的模樣,登時一口悶氣憋在胸口出也出不來。
轉頭對上沈問秋戲謔的笑,只得悶聲道:「不是說讓我看古硯?硯臺呢?」
沈問秋笑:「靛青,去取宣少爺的那方硯臺來。」
「哎!」一個小廝俐落地應道,沈承宣一看,正是那把他捶地胸痛背痛的打扇小廝。
不禁又是一陣胸痛。
沈承宣拿著那方古硯走了,院子裡的東西也差不多收拾妥當,靛藍把幫忙卸車的夥計們都打發走了,只剩院子裡幾個小廝。
沈問秋回來的晚,也沒通知人,還沒從大門進,因此宅子裡許多人甚至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