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能讓她改變決心的唯有李月河一人,可對方已經不能復生。
而在李貴妃死前,當時的合真,也認為那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是不顧惜玉河。」合真緩緩道,「可是,半夏,我也是天子嬪妃。從小,我父親教導我忠君愛國,蘇家舉家如此——而玉河,是李伯父最寵愛的女兒。」
話至此,言外之意已然展露。
她愛惜玉河,但卻忠於皇帝。這份忠誠,背負著家族的期望。
不會做任何,可能對皇帝不利的事情。
或許這是她當年失去友誼,如今快要失去生命的原因……
可是,娘娘為別人考慮了那麼多,誰來顧惜顧惜她呢?
半夏掩面痛哭。
此時此刻,她心裡竟真的因合真的話,而生出了妄想:
老天啊,你若有眼,請讓李貴妃回來吧。
讓她親眼看一看,當年的真相是什麼……
……
越荷在告別寧妃後,立即派人去請了薛婉儀。
等到對方落座,她先不提與寧妃合作之事,而是就著回憶起來的那些話,向薛婉儀請教發問。越荷留心著對方的神態,果然薛婉儀稍露一絲遲疑之色。
「娘娘,怎麼會突然說這些?」她聲音有些低落,「其實,這些東西嬪妾想過不止千遍。只是唯恐自己嫉妒心起,唯恐自己是文人相輕,汙衊了對方,才不敢提。」
越荷輕柔道:「無妨,我信得過你。」
薛婉儀這才略帶遲疑地說了下去:「娘娘方才提到和慧妃生前對金貴姬的評價,說她自私怯懦。這一點,嬪妾恐難判斷。」
「但是,和慧妃所言的,金貴姬諸多文章詞句之中,風格極雜、內裡並無一統,甚至句法、典故也偶有牴觸之處……以嬪妾所見,的確如此。」
「嬪妾從前也常常疑惑,但因這些詩句前所未見,聖上又極喜愛,不敢有疑。」
「可是娘娘方才一說,倒讓嬪妾想起一樁舊事來。」
「從前金貴姬寫出那些詩詞時,嬪妾也曾十分欽慕,想要向她討教。但她總是躲避,嬪妾不解之餘,只以為她謙遜。後來大抵是纏得她煩了,終於談過一次。」
她輕輕地笑了笑:「可是那日,金貴姬先是用錯了『柳眼梅腮』的典,以為是誇美人。後又在我稱讚她詩中『濃春』一詞創得妙時,微露得意之色。」
越荷不禁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她不算是精通詩詞,但也知道,柳眼梅腮,是誇柳如女兒眼、梅如美人腮,讚頌的是春景。怎麼會被錯解成,誇人美貌?但「濃春」一詞——
「會否確然是她所創,無意重了前人?」越荷問。
薛婉儀只是搖了搖頭:「嬪妾當時,是刻意試探。『濃春』一詞,在過往的詩詞中出現的的確不多,只有五六次,而且沒有廣為流傳的。金貴姬沒有聽過,也說得過去。」
「但是,金貴姬在此之前,寫過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臉色肅然:「滄海水的典故,最早出自三百年前的詩人王扇。其人名聲不顯,最有名的便是一句『歷劫易翻滄海水』。金貴姬的詩,若非憑空造典,只能、也只能來源於此!」
「而『歷劫易翻滄海水』的下一句,便是『濃春難謝碧桃花』。」
「假如她是正常地寫詩用典,她既然能寫出滄海水,就沒道理不知道濃春!」
薛婉儀越說越快,臉色漲紅,神色已有幾分激動。
「嬪妾便是從那個時候起,真正起了疑心!」
越荷此時,已然回憶起,她曾在太后跟前,聽金羽念過些關於雪的詩詞,也在那時產生了莫大的疑問——北方幹雪,南方濕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