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說話時,金素只是安靜地遞過一塊素馨的帕子, 看著她發洩了個痛快,開始滿頭滿臉地擦汗,才溫聲言語:「你何必別著她。」
金素嘆道:「如今宮裡的日子是你自己過著,她又很得寵,為難起來,苦的還不是你?今日她還有一二分廉恥, 知道對你我不住, 肯不計較你的衝撞。可是宮裡頭人心易變, 下一回她若直接關了你禁閉, 你又要怎麼來看我?」
聶軻訥訥, 道:「素素, 我曉得了。」又道,「只是叫我向她低頭, 是萬萬不能。大不了以後避著就好了。」她又想起什麼, 略略高興了一二分, 對金素說道:
「素素,宮裡頭雖人心易變,但到底有幾個不移志向的。你可還記得越荷嗎?那時候你便拿主意和她交好, 如今一看,人果然不壞。我這次便是求她相助,才讓太后指了你進宮。這事對她並沒什麼好處,她卻肯幫忙,可見宮裡還是有真心的。」
「是呀,還有你這萬貫家財又不意的恩寵。」金素一笑,斂了蛾眉,安安靜靜的,「想必你已謝過她了,來日若有機會,我也要謝她一謝。軻姊,我要勸你一句,我是不成了,你總不好一輩子都這麼過下去。來日你若有意,越荷仍然是好的盟友……唉,你不該為我頂撞皇帝避居的。」
她道:「我在塵世之外,算得上了無牽掛。父母都很康健,妹妹……她榮耀了,總是對家裡好的。唯獨你是我知心的姐妹,我很掛念你。」
金素回宮以來,素日裡都十分寡言沉默。唯獨在聶軻面前,因為真心替她考慮,才會多說幾句話。饒是如此,聶軻猶嫌不夠,痴纏著想要舊日友人多笑一笑。可現下,她卻是肅了神情道:
「素素,可是你呢?難道就願意這麼過一輩子麼?人的一輩子有那麼長,你竟都要耗在那青雲觀裡頭?我不願你過那樣的日子!我不能!」
金素垂首,淡淡吐出四個字:「皇命難違。」
「那就是說心有不甘嘍?」聶軻急忙起身,頭探到金素跟前,十分認真去看她神色,「素素,我也曉得皇命難違,可我也知道事在人為!你若自苦,便無人救得了你,可你若有心……」
「也沒什麼不好的。」金素淡淡道,面容藏匿在陰影中看不分明,「莫說了,軻姊。比起宮中的蹉跎紛爭,青雲觀倒還清淨。至少家裡人送來的打點不少,我過得並不差。」
「可是,」聶軻猶不甘心,還要再勸,「素素,你這麼心如死灰的樣子,叫人覺得馬上就要去了一般——你忘了一年多前我們入宮的時候,你是什麼樣子,我又是什麼樣子?那個時候我們滿懷憧憬,那個時候——素素啊,人總要懷著一些念想吧?」
她嘆:「你這樣在青雲觀裡度日,又算什麼呢?」
「守徽不曾有念想。」金素安靜斂目,藏起所有情緒,背影孤單挺拔,「我只知道,昔日我入宮護著了鎮國公府,後來我出宮也不曾連累家人。金素……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卻唯獨對不起自己。」聶軻搖頭,心想無論什麼法子,能救救她可憐的姐妹就好了。但是,皇帝的意思入的道觀,又怎麼出得來?除非皇帝或太后再次指婚——可是,這可能嗎?
又有什麼人會願意接手被廢棄過一次的金素?想來想去,也只是幽幽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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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聶貴人的人。這件事幹係不小,你須得請她過來一敘,我才好使用你。」
牡丹閣內,越荷和顏悅色地對下首不起眼的小宮女說著話,然而她的內心卻遠不如面容上那般寧靜,甚至是有幾分焦灼在的。
她竟不知道死了一遭後,這世界是怎麼了。
江承光對傅北愈發恨得要命入骨,而她那位原本十分爭氣、心高氣傲的傅北哥哥,如今居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