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分量十足的飯菜已經擺好,計都以及幾個親近的心腹手下圍坐著,還沒開動。
見他來了,計都伸手向他招了招,那些手下紛紛起身,口中叫著“少主”向他行禮,在他一一點頭還禮後才又坐下,等計都先動了筷子,才紛紛動筷子夾菜喝酒。
在計都的示意下,阿朗坐到了計都身邊的位置,剛一走近,還沒坐下,身旁便有人貼心地將坐墊稍稍往後拉,方便他入座,然後又接過他手中的柺杖放到一邊。
阿朗目光掃過那人,輕輕道了聲謝。
那人低著頭,窈窕的身形被寬大粗糙形同男子的衣衫遮住,聽了阿朗的道謝也未抬頭,規規矩矩地如同一個木頭樁子。
那邊計都卻是聽見了他這一聲謝,眉毛不禁微微皺起,道:“阿朗,你如今身份今非昔比,用不著隨便跟什麼人都道謝。”
那人身形猛地瑟縮了一下,旋即又一動不動。
阿朗沒有接計都的話,只是笑笑,拿起筷子認真吃飯。
說罷,計都目光在那人身上一轉,旋即想到另一個可能,登時道:“莫不是你看上她——”
話還未說完,便被阿朗無奈地打斷,“爹,我沒那個心思。好好吃飯。”
雖然父子已經相認,但到底多年的分離隔閡,平日裡阿朗極少這樣叫他爹。此時,計都被這一聲喚地,哪裡還記得剛才想什麼,立時笑眯眯地,夾了一筷子肉到阿朗碗裡,“好,吃飯,吃飯!”
阿朗心裡嘆了一口氣,目光不經意又掃向那規規矩矩站在計都身後的女子,斂下了眉。
他記得,這個女子曾是太師府後院裡最受計都寵愛的侍妾,聽人說,當時逃離時,計都也帶上了些受寵的侍妾,其中就包括這個女子,然而在後來不間斷的逃亡過程中,那些女子卻都陸續死去了。
籠子裡精心嬌養的金絲雀如何受得了逃亡的艱辛,那些女子,有些是在逃亡或與官兵交戰時受傷生病死去,然而大多數——卻是因為嬌氣累贅,被計都拋棄或直接斬殺了。
最後剩下的,也就這麼一個。
一路上她像個粗使丫鬟一樣照顧計都,受再多苦也不抱怨,腳底磨破了也只是私底下跟周大夫討些傷藥,而不敢跟計都講,要不是阿朗這些天跟周大夫走得近,也不會無意中聽到周大夫講起這些。
或許就是因為她這樣能放下身段,半點不嬌氣,且計都身邊實在沒了人照顧,所以她才活到了現在。
是個好女人。
聰明,有眼色,識時務,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阿朗聽周大夫講過後心裡這樣想著,雖然對她並沒有什麼男女間的想法,但也生出些佩服的心思。
然而,這樣的好女人,這樣曾倍受計都寵愛,如今都落到逃亡境地了,還無怨無悔地跟著他,伺候他的好女人,計都仍舊完全沒有看在眼裡。
仍舊是隨時可拋棄,可斬殺,可轉手贈送他人。
方才,他毫不懷疑,若是他表現出一點對那女人的興趣,計都就會立刻將她送給他。
計都好美色,所以哪怕潰逃時也帶上了平日寵愛的姬妾,然而,一旦這美色成為累贅,成為阻撓他前進的東西,那麼,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
哪怕是曾經讓他另眼相待,甚至放在了心上的女人,在與他的野心,他的抱負相比時,那份另眼相待,頓時便顯得微不足道。
好美色卻並不沉溺,這一點,是阿朗這些天跟跟著計都手下相處時,知道的他們之所以追隨計都的理由之一。
“大男人英雄一世,哪能被幾個娘們兒絆住,女人如衣服,見得多了,再漂亮的女人也不過那麼一回事兒,只有那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才會一股腦兒地栽進去,為個女人要死要活的。沉溺婦人溫柔鄉的男人成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