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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先帝身邊呆了整整二十年,親眼目睹先帝駕崩前默允了小公主代兄執政之事,三年多以來,一直盡心輔佐,靜待他們兄妹二人重新換回身份的一日。
然而,馬上迎來第四個年頭,真龍天子宋顯琛一蹶不振,反倒是原本嬌憨稚嫩的宋鳴珂,竟有穩坐龍椅之勢。
明面上是安王攝政,但她不著痕跡地提拔了一幫青年士子,並在幾項重要策略上堅持自己的判斷,如否定設市易務之策、整頓太學、加強與鄰國交流等大事上,絕不含糊。
時日證實,她的決斷是正確的,甚至比幾位老臣子英明。
劉盛看在眼裡,越發覺得,當初陰錯陽差交換身份,未必是件壞事。
他昏花老眼眺望夜幕籠罩下的宮闕,哪怕夜風如無形浪潮翻湧,席捲出潛伏各處的魑魅魍魎,亭閣中閃閃爍爍的明光,仍如希望般支撐他們等待黎明。
“劉總管。”殿閣內的宋鳴珂忽然發話。
“陛下?”劉盛步子挪移,推門跨入。
“朕記得,先帝之所以改元為康佑,是因前一年發生了危害嚴重的大地震?”
“回陛下,正是。”
“至於康佑元年春末夏初,奔龍山行宮之行,並非為狩獵,而是舉行皇族大規模祈福?”
頃刻間,宋鳴珂眼神掠過一道銳意極盛的光芒。
“若老奴沒記錯的話,當年為期十五日,皇族中人吃齋唸佛,清心寡慾,以祈萬民之福。”
劉盛不知她何以一再糾結二十年前的舊事,唯有憑藉記憶,一一詳稟。
宋鳴珂默不作聲,陷入深思。
據她所知,父親早年勤於政務,時常忙至深夜,是以皇長子出生後,臨幸後宮嬪妃的次數少了。
在先帝臨幸後宮的冊子中,並無奔龍山行宮一行的記錄。
而在那之前,趙氏已有四個月未被召幸;從奔龍山回京後的兩個月,先帝受趙氏之邀到閣中聽琴,當夜留宿其殿閣,因而有孕;康佑二年春,趙氏提前作動,僅懷胎七個月,生下了二皇子宋顯揚,此後恩寵無限。
宋鳴珂突如其來調查此事,緣於她夢迴前世所記起的一句話。
那時,她即將遠嫁,與舒窈躲到偏僻的石亭傾訴別離之情。而路過的宋顯揚,飲了饒蔓如備下的冰玉露酒後,獸性大發,將舒窈抱到繁花圍繞的草叢內,浪蕩而笑,說“這是好地方,當年母妃便是在此懷上朕的”。
如宋顯揚所言為實,那麼先帝確曾在大型祈福活動期間按捺不住,與趙氏野合?
這會是她嚴苛端肅的父親所為?而若真是不合時宜發生了雲雨之事,懷上了宋顯揚,為何要拖到兩個月後,才以聽琴為由掩飾?
宋鳴珂搓揉臉面,小臉紅得不自然。
她竟在追查亡父二十年前與嬪妃交合之事!
真是……羞恥啊!
說不定……前世時宋顯揚得那句話,不過隨便亂說?
劉盛恭立一側,見她神色時而惶惑,時而憤懣,時而羞赧,久久未語,忍不住問道:“陛下是對何事起了疑心?”
其實無須多問,他已知此舉針對的是北海郡王宋顯揚。
宋鳴珂張口欲問,最終搖頭道:“沒,這些‘佛經’,朕已閱覽,帶下去吧。”
劉盛本想多說兩句,聽她如此吩咐,上前抱起木匣,躬身告退。
剛退至門邊,尚未轉身,卻聽宋鳴珂問:“劉總管,朕還有一事相詢。”
“陛下請吩咐。”
“先帝對於趙太妃的琴藝,評價如何?”
“先帝對太妃琴音頗為讚賞,贊其婉轉連綿、如泣如訴,但因哀怨氣盛,曾一度不喜。”劉盛垂首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