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這樣。似乎總是這樣。每當她以為自己能獲得一線轉機時,背後那隻命運的手總是惡狠狠將她推入玩笑之中。
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她總沒辦法獲得愛別人、和被別人愛著的機會。
她咬著牙,將哽咽忍在喉間,滿腦子都是剛剛她高高興興奔向觀眾席,卻從陳秘書的表情中得到噩耗的那一刻,這些天她與談敬緩和融洽的相處畫面也在眼前閃回。
她捂著臉深呼吸,淚水溢滿指縫。
等待的每一秒裡她都竭盡全力地抗拒著下一秒的到來,然而那扇門還是很快開啟——沒有驚喜,沒有生機,門後的一切寂靜無聲。
莫名的,在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死亡,不是分離,也不是孤獨。
她想到的是,這一場難得又久違的演出之後,自己還沒來得及聽到來自父親的一句肯定與誇獎。
“很遺憾,搶救無效。在送到醫院之前,患者就已經死亡了。”
醫生的宣判刺穿她遊離的意識,大腦像被清空,一切被抽離得乾乾淨淨。
談聽瑟呆怔幾秒,然後彎腰捂住臉,撕心裂肺地哭出聲。
……
醫院走廊被死氣沉沉的白色燈光吞噬。
陸聞別匆匆趕到時,走廊裡有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她靜靜垂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身上還穿著雪白的舞裙,裝飾在髮間的幾根羽毛耷拉下來不成形狀。
一隻孤零零的、狼狽無依的天鵝。
他腳步微滯,秘書打電話告知他的訊息猶在耳邊。
“陸總,談總他……剛剛因為腦梗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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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準備得有些匆忙。
談敬去世的訊息引得業內一片譁然,眾人紛紛致電為說一聲節哀,小部分關係親近重要的人參加了葬禮。
談聽瑟跟著談捷一起主持大局,談捷的一雙兒女也在葬禮前匆匆從美國趕了回來。
葬禮當天,仍處於夏季中的松城降了溫,在陰雲籠罩下有些涼意。
現場安靜到只剩低語,一道纖細的人影立在隊伍最前,長袖的黑裙與束起的黑髮將生氣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雙手交握在身前,脖頸與脊背線條筆直,下頜抬起的弧度與垂眸的角度刻板得分毫不變。
冷肅,端莊,穩重。如果不是雙眼通紅微腫,眼下還有著沉沉的青色,誰也看不出異樣。
賓客來了又走,她始終站在那兒。
直到人都散了,再沒有人來。
……
身後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談聽瑟站著沒動,沉默地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任由那腳步聲在心底踏出一點難以察覺的波瀾,最終消弭於無形。
她微微張了張嘴,哽咽與哭腔隨即湧到唇邊,於是她立刻抿緊唇深深呼吸,維持著不曾失態的模樣。
痛苦和悲傷可以留給自己,她不會向外人展現。
尤其是當這個“外人”是陸聞別的時候。
籌備葬禮的這幾天裡她混亂地想了很多,包括她與陸聞別之間的事。她一遍遍地想自己喜歡他的原因,像鑽進了牛角尖。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麼。
半晌,兩人之間都安靜得只有風聲。
忽然,談聽瑟開口打破沉默,聲音裡有長久哭泣之後的沙啞,但卻冷淡空白,就像一塊透明的冰,用利器輕敲或許能在深處聽見一點空寂的回聲。
“從前,我一直很渴望自由。”她笑了,“但現在,除了自由,我什麼也沒有了。”
從前她活得像個高壓之下的木偶,嚮往孤注一擲的叛逆,嚮往對別人來說稀鬆平常的自由,嚮往閱歷與對人生的主導權。
而陸聞別,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