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嫁妝進門,朱老太太怕她仗著銀子在家中張狂,有意壓她一頭。不想柳氏竟是難得的賢良,供養一家上下並無二話。面對朱老太太不時的敲打,也並未發作。
朱老太太這麼一想,又沒了何氏孫氏在面前攛掇,倒覺出柳氏幾分好了。
朱沅見朱老太太面色鬆動,便道:“我母親一心是想做個賢良人,但這賢良人難做。祖母您在蘇江,誰不稱道?都誇您一個婦道人家憑一己之力拉扯大三個出息兒子。”
朱老太太神色一動,不免有些隱隱的自豪了。
朱沅又道:“可這其中苦楚,外人誰又知道。要多少好名聲,就得受多少罪。”
這話一下說到朱老太太心坎裡去了,她真是沒少受罪,在朱家三兄弟沒長大時,她更是沒少受欺。一時竟給朱沅說得老眼泛了淚光。
朱沅不由心情複雜的望著朱老太太,待老太太拿出帕子抹了淚,她才繼續道:“我母親原先就說過,嫁進朱家,有您這麼個婆母,她可不能往您臉上抹黑,可不得處處周全?周全了就得像您這樣,打落牙齒和血吞。”
朱老太太嘆口氣,點了點頭:“她的不容易,我看著呢。”
朱沅苦笑一聲:“可孫女心疼母親,倒覺得像大伯孃、三嬸孃這樣的性情,反倒活得舒坦。昨日少不得一時衝動,倒照著大伯孃、三嬸孃往日的法子行事了。”
朱老太太一愣,不由哭笑不得。她這大兒媳和三兒媳的性子,她看了這許多年,如何看不清?那真是為了些雞零狗碎的事都能鬧將起來,十個大錢也能立即翻臉,沒臉沒皮的滾地都使得出來。
朱沅這一說,昨日她行事可不正是照著這路數去的麼?往日裡何氏、孫氏逼得柳氏下不來臺的時候,也不少。
一時朱老太太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指著朱沅道:“她們是什麼貨色,你也好比?”
朱沅只抿著唇,不出聲了。
朱老太太也只好嘆了口氣,沉默半晌方道:“成了,你母親的好,我都曉得。你伯孃、嬸孃,往後我也會壓著些。但你如今也不是從前,萬不能再學這些不好的模樣。”
朱沅看著火候著不多了,老太太再聽兩日戲,想來就無礙了。當下笑著應了:“祖母說得是。孫女兒不好您慢慢教,可別嘔氣了。將來爹爹高升了,帶契子侄,那是應有之份。我母親也不是個小器的,手頭富餘了,必讓伯孃嬸孃穿金戴銀,孫女絕不從中作梗。您千萬放心,可別躺著了,得起來活動手腳,孫女兒來伺候祖母更衣洗漱,”
朱老太太氣也氣不起來,只得半推半就的應了朱沅。
那廂柳氏聽得朱老太太出了屋子,忙又趕了過來,瞧著朱沅同朱老太太若無其事的說話,不由心中暗暗稱奇。她原以為朱老太太這拗脾氣,非得甩十天半月臉子,不想就這一早上,就讓朱沅給伺候好了。她這女兒,她倒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還真有幾分手段。倒不像她這生身母親,倒有幾分朱沅外祖的行事。
朱沅將家中這一團先理平了一半,才記起去尋鳳歌。
這一陣以來,鳳歌照著朱沅的吩咐,暗裡置了些產業,待見到朱沅,忙將契書交上。朱沅接過,略略翻看一眼,便問起方家情形。
方夫人同竇皇后孃家有一線交情,如今竇皇后坐大,恐怕方夫人會起意作梗……
鳳歌卻道:“大姑娘使得好法,婢子見方夫人往常逢初一、十五必去上香,但這月十五卻不曾出門,往您所說的醫館中一打聽,果然方夫人身子有些不適,症狀也與您所說相符呢。”
朱沅上一世是方家的媳婦,自然知道方家看診慣請的大夫了。
看來這秦卿,也是忍不住對方夫人下手了。
也不知這方家是何種風水,上一世迎了她朱沅入門,送了方夫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