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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了琴聲。還有撫琴的人。
泠泠琴聲起。
仿若松風吹動白草。
美人白皙修長的指尖撥弄琴絃。抬手時卻露出皓腕間一截褪色的紅繩。
霜雪之間多了一抹殘紅,總帶著悽迷的意味。
琴聲中是滾滾松濤與大江之聲。
松林晚曉,江濤拍岸。
風靜,人靜,物靜。
衛蓁蓁也怔住了。
她並非是因為琴聲而止住,而是因為眼前所見的一切。
琴聲起時,殿中宮人動作和麵上的神情僵硬到近乎停滯。
為她倒茶的宮女,手中玉壺壺口處的水線凝滯在空中,欲落未落。殿門處被冷風拂動,在空中亂舞的輕紗簾幕也停滯在空中。連帶著誤入殿中即將化為雪水的殘冰雪粒,也被簾幕卷裹起來。
所有的東西都靜止了,除琴聲外的所有聲音都止住了。
只有魏叔玉又開口。
“太初八年,陛下賜我八百里鏡湖。放我歸還江湖之間。臨行之前您親口所說,讓臣等您十年,十年之後萬民安定,您便不做皇帝,只來鏡湖與我做個伴,日日遊山玩水,泛舟賞景。”
魏叔玉收手,身前焦尾古琴不撫自動。
“可史書記載,魏叔玉被放歸之後,餘生寄情山水。李縝沒有去找你······蓁蓁,你沒事吧?”
話是衛琅打斷的。
他跌跌撞撞,摸索著從長廊之後走出來。
他還是不習慣眼盲時走路,只是聽著魏叔玉的話,忍不住就生了氣。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怎麼的,心底湧動的嫉意讓衛琅不假思索,就是要打碎魏叔玉所有的幻想。
“我沒事······你怎麼出來了?”
衛蓁蓁無可奈何,上前扶住衛琅。
魏叔玉立在原地,神色凝然,看著身前依偎著的兩人。
“是啊,陛下未曾來找我,多半原因便是因為你。”
他低聲道,說完便衝著衛琅遙遙一指。
那一指便驅散衛琅眼前的黑暗,也讓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魏叔玉笑著,衝衛琅炫耀似地搖搖手腕。
衛琅眼睛能看見了。
他自然也能看見弄玉魏郎不遜於他的容色,也能看清他手腕上那截褪色的紅色手繩。
太刺眼了,真難看!
可是他沒辦法說出來。
“陛下送了臣這截紅繩。此乃司天監所制的姻緣繩,可定來世姻緣。”
魏叔玉瞥了腕上紅繩一眼,又看向衛蓁蓁。
“臣等了叄百年,只是想問問陛下,您心裡可曾有一刻,是有過臣的?”
即便是到了現在,魏叔玉還是能回憶起很多很多的時候。
總是凝眉的天子,含笑看著他撫琴作曲。
兩人並肩站在高樓眺望雍京城中繁盛的燈火,被清風吹拂著衣衫。
還有酒後披散了頭髮,難得露出一絲少女情態的李縝,微醺之時的朦朧眼神。
在那麼多的,他自以為李縝是動了心的時刻裡,難道她只是在謀劃著怎麼從他身上拿走定神珠,好去幫她眼盲的兄長?
“我不是李縝,不是你的陛下······我只是衛蓁蓁。那都是叄百年前的事情了。你把衛琅怎麼了?”
衛蓁蓁扶著衛琅的手臂,皺眉瞪著殿中朝她微笑著的魏叔玉。
“可叄百年過去,你眼中還是隻有他。”
魏叔玉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