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不信這個萬事靠丈夫,半輩子也沒立起來過的‘嫂子’能講出這樣伶俐的話來。姚淑芬盯著姚太太呆住了一般,足足靜了半盞茶呢!
“嗬!敢情嫂子也是瞎子吃餃兒呢。”一句話半贊半嘲,繼而姚淑芬乾脆應承“是這般又如何!嫂子能說出我一句不好來?我能得一房帶家財的好媳婦,嫂子也不用憂心寶姐兒沒了將來,豈不是兩相便宜!”
這姚淑芬雖然性子乖戾,但很有幾分心計。幾句話追究起來說是寡義廉恥也不為過,她赤條條地說出來便十足是了陽謀。教人恨也好,惱也好,竟覺得她說得有幾分歪理。
姚太太雖剛剛說了兩句極有見地的話來,但姚淑芬曉得她依舊是那第一等沒主見之人。如今她正慌亂,她先逼迫幾聲,再動之以利害,還有什麼事不能成的。
“我瞧外頭日頭正高,您怎麼就發起夢來了!”
姚淑芬正謀劃著,卻聽著了這一句,心裡惱怒,再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姚寶茹。她在窗子底下再聽不下去,顧不得規矩,闖進門來。頭一句便是對長輩不敬,她卻不覺得有什麼的。一則,對付這等渾人,非得撕破臉皮不可!二則,她到底不是真的古代閨秀,平日裡小心謹慎沒得什麼差錯,可到了緊要關頭就從來顧不上了。
“如今我爹還沒怎的,您倒咒起他來了!生怕這滿天下不曉得您是個心狠手辣的麼!”寶茹直瞪瞪盯著姚淑芬,不怕她眼裡噴火,這樣的虛張聲勢她看得多了,“要我說您還是消停些吧,出頭的樁子哪裡得的著好兒?不然我那二叔三叔怎麼不來!”
姚寶茹心裡知道,自家那兩個堂叔不過是顧忌著父親罷了。等到塵埃落定他們自然來穩穩妥妥地佔便宜,可要是生出什麼變故也好有個應對!這兩個倒不似姚淑芬,和自家還有個面子情——也不過是為了姚員外偶爾能拉拔他們一下,佔些便宜來。若姚員外後頭好好回來也不至被記恨,沒了這一宗好進項。
可她也曉得自家這位大姑來得這般早卻不是她蠢,做了她兄弟的槍使,來試探她家。反倒是有幾分聰明,她若不早早地打算,可不就得不著什麼好了麼!她那兩個兄弟到時候要奪寶茹家的家財,可用不著她——只怕他們還嫌她麻煩,要曉得,姚淑芬多分潤一分,他們便得少拿半分喱!
反正她光腳不怕穿鞋兒的,早同姚員外鬧翻了。這幾年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她也佔不著甚的便宜。如今早早兒上的門來,只怕想著的是若拿住了姚太太便賺了——就是日後姚員外全須全尾地回了湖州,也不能輕易悔了親事,非得給足了她好處,不然她可不會幹休!
不過,她姚淑芬就是自個兒選了做這出頭樁子,心裡卻未嘗是沒得芥蒂的。兩個兄弟可不是照顧她是姐妹才不阻她來寶茹家的,只是借她探一探虛實!到底外頭傳的風言風語做不得準的。只怕若她姚淑芬真的成了事兒,明日他們還要好一番羅唣,哪裡肯姚淑芬藉著嫁妝名頭分得寶茹家的錢財,不是非得壞了這一門親事麼?
當下姚淑芬的臉色陰晴不定,心裡種下一根刺來,嘴上卻還是氣沖沖地對姚太太道:
“我竟不知你家知禮的千金是這般模樣,哎呦呦!好厲害的嘴舌,這般厲害的姑娘,說出去,除了我這做姑姑的,誰家肯要?”
後又假模假樣繞著寶茹走了一圈。
“侄女兒也休要挑撥,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呢!你小孩子家家懂得什麼?”
“那隻怕是大姑吃菜太鹹。”寶茹腰背挺地直直的,由著她看,大聲道:“大姑與兩個叔叔想的倒美,想著我家母親素來體弱,軟弱可欺。可我姚寶茹年紀雖小,卻不是那等任人擺佈的!你們會仗勢欺人難不成我家不會?”
姚寶茹早不想忍這女人了,當下似吐出了一口濁氣,痛快非常,越發嘴如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