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人家就一定是如何如何,但心中有所想法也是自然的。
一面吃席三人又說了一些話,偶爾涉及今日婚禮兩家人,卻不再明說,蔣玉英自是言語暗示,白好娘則是指桑罵槐,寶茹聞絃歌而知雅意也是借古喻今,心領神會,一切盡在不言中。等到吃完飯三人竟都有些相見恨晚之意,就是防備最重的蔣玉英也卸下了心防。
吃完飯筵席中人都要起身,這是因為新娘很快就要出門了,眾人也要去男方接著參加婚宴,寶茹覺得又累又麻煩。
“也不知是誰興出來的,做這個‘抄手筵席’,忒累人!還不若以前只在一家呢!”
本來只是寶茹隨口抱怨,蔣玉英卻認真回了她:“這也是這幾年湖州物阜民豐,漸漸從‘反正’風波的破敗裡出來了,奢侈之風日盛。”
‘抄手筵席’就是男女雙方都大辦酒席,為圖好看以壯門面,又追求客多,所以哪怕是一方的賓客也是一來一往,兩邊的酒宴都要參與的。
白好娘卻更不客氣,直接道:“我看是為了‘打網義’!”
‘打網義’倒是和現代的湊份子、寫人情有些相似,但是隨著‘打網義’越發盛行,這種親朋鄰里間的正常禮儀交往流變為虛偽的網利習俗。
只聽白好娘接著道:“上一回我家鄰近就有一戶,我也不說他家門戶,多少留些口德,親朋不曉得他家長輩年紀,他只說是七十大壽,這樣的整生日自然要做,鄰里都去拜壽,禮金自然也少不得,只是事後卻只他家老爺子哪裡有七十歲,不過是藉著名頭‘打網義’。又有一戶,他家不過是住在西廂的一房挪到東廂去了,虧得好意思說暖房,開席祝賀,這也是要禮金的。”
‘打網義’的可笑寶茹也親身感受過,好娘說的那些好歹還知立個名頭,她還遇上過不假題目,直接網利的呢,直接稱之為‘告助’。尤為無語的是,在鄰里之間,甲為乙賀空手而去,這是‘上欠’,等到下一回乙赴甲宴,也是白吃白喝,這就叫‘準賬’。這來來去去的,倒是白饒了酒席錢,也不知那些常常‘打網義’的人家到底有沒得賺頭。
最後白好娘總結道:“咱們兩頭吃席可不是也得兩頭送禮,如今誰家不是‘抄手筵席’,若不是為了多多地‘打網義’我是不信的。”
正在三人說著‘打網義’惹人厭煩之處新娘子已經出來了,按著習俗是由她兄弟抱出去的,看著這情景寶茹知道隊伍要出發便要去與姚太太匯合,還沒說話便見著蔣玉英一臉沉靜。
“新娘子都是兄弟抱出門去的,只是現在沒什麼人知道是什麼緣故了,只說是兄妹或姐弟親呢。哪裡知道一開頭的緣故,一是為了女孩子腳不落地,不把孃家的風水帶走。二是為了搜一回新娘子的身,免得背地裡把母親的財物帶走。”
寶茹忍不住看了蔣玉英一眼,這女孩子依舊是沉靜的樣子,既不嘲諷也不冷漠,似乎只是平常看待。可她既然說出來了又哪裡會是平常呢,寶茹這一刻清醒地知道,這個女孩子和她表面的樣子全然不同——或許是寶茹認得的女孩子裡最叛逆的一個也說不定。寶茹分明感受到了,她是不肯如這世上的人苛待女孩子一樣苛待自己的,她的心裡一直不能平靜啊。
“這都是哪裡的老黃曆了,如今咱們倒只是兄弟姊妹之間互相扶持親近了。”
寶茹笑著接了一句,蔣玉英偏頭看她,兩人相視而笑。她們並沒有把話說穿,但此時此刻她們有一種默契,她們知道對方和自己是一樣的人。
此後寶茹回了自家馬車,一路隨著迎親隊伍又往男方家去,如何吹吹打打,如何喜氣洋洋不必贅述。等到寶茹重又下馬時,新娘子已被迎進去,寶茹倒是對婚禮儀式不甚有興趣,她又不是第一回參加婚宴,司儀的幾句唸白她哪裡不知。
正在廊下看客廳前人擠人,似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