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北京,朝兮先讓司機回了一趟山裡,想要去竹寺看看。
闊別四年,山還是那座山,只是走的時候白雪紛飛,回來時,一山蒼翠,林木蔥蘢。
竹寺的牌匾還掛在那裡,看起來有些陳舊,不過房前屋後基本還維持著原貌,只是沒什麼人來添香火。
原因嘛,一目瞭然。
那場始於四年前的動亂尚未平息,甚至有更加嚴重的動向,整個中國都像是失控的汽車,在崩潰的邊緣遊走。經濟、文化乃至於絕大多數普通人的生活,都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用“民不聊生”四個字形容,最貼切不過。
存真和存慧聽見動靜,出門來看是他,都驚喜不已。
朝兮按著約定,把從內蒙古買的奶糖、奶豆腐等拿出來。
存真存慧都長成了高大威武的青年,成為正式在冊的僧人,早已過了會想要吃糖果的年紀。
但一看見朝兮遞過來的東西,他們都是眼前一亮,繼而紅了眼眶。
禪房對坐,敘起闊別寒溫,他們都不住地嘆氣。
老和尚不在了,竹寺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如今全國上下是這個樣子,沒有人願意也沒有人敢出家當和尚,若非有尹新月暗中庇佑,竹寺早就被拆了。
存真存慧惦記著老和尚的教導,都不願意還俗,就在寺裡種田種菜,加上尹新月的接濟,勉強度日。
“幸好,居士在外無恙。”存真唸了一聲佛號,看著朝兮,“居士這次回來,可願意繼續留下修行?”
自從老和尚故去,他們就不再稱呼朝兮為“小師父”,畢竟死者為大,朝兮也不會糾結於此。
但存真存慧對他的牽掛和關心做不得假。
朝兮停頓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我回北京來是有些事要做,不能久留。這回看到你們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存真略略惋惜,不過出家人講求“不沉溺”,便也沒有過多挽留,轉而問了幾句朝兮的近況。
突然,存慧想起一件事,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說:“我怎麼忘了,前兩天那位尹夫人家裡送了一封信過來,說要我等轉交給居士。”
尹新月的信?
朝兮微感意外,尹新月應該知道他離開竹寺了,莫非是有什麼要緊事,但聯絡不上他本人,所以不得不送到竹寺?
存慧急急忙忙地取信回來,朝兮一見是白皮素封,便知事有不諧,拆開一看,裡面竟是報喪的書信,白紙黑字,寫的是“尹寒”二字。
尹大小姐被人叫了一輩子尹新月,鮮少有人知道她本名其實是“尹寒”。
朝兮認識尹新月這些年,只見過這個名字兩次,一次是婚帖,一次是訃告。
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世事無常,日升,月落,不外如是。
*
儘管現在全國都對所謂的“封建思想”打擊極嚴,但尹新月畢竟是上將夫人,就算不看新月飯店的情面,顧忌著張啟山,那些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大小官員還是不敢輕言置喙的。
照著舊時的規矩,尹新月的棺槨在家中停靈七日,方才出殯。
張啟山和尹新月婚後並無子女,張啟山也沒有其他兄弟子侄,所以一干涉及孝子賢孫的環節都被省略了,只有尹新月本家的幾個侄子侄女來磕頭行禮,勉強替代。
出殯前夜,朝兮從行囊裡翻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人皮面具——他原本是打算用“尹言”的樣子去找尹新月,設法打聽張啟山的動向,沒想到會變成奔喪。
他換上一身居士服,用縮骨功改變了體型身高,確認無懈可擊後,方才趁著夜色去了張啟山和尹新月的家。
這是守夜的最後一天,儘管所有張啟山官場上的同僚都被擋在外面,不被允許進去弔喪,但尹家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