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我聽著杏春低一陣高一陣的哭泣,心也緊一陣松一陣地吊著。
待我終於聽見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我覺得那一刻,我的生命真的被割成了前後兩半。另一半人生的,就是在我抱住昭昭開始的。
它還不認識我,滿臉淚痕尚未擦淨,卻隨著我搖晃的動作轉動著圓乎乎的腦袋,我的身邊好像響起了悠長的搖籃曲,代表著新生與希望。
如今,那些白色的面具小人開始附著在我身上的各處,如跗骨之蛆。隨後它們脫下了面具,露出骷顱頭腦袋,如同發條壞掉了的幽靈娃娃,在我耳邊念起懺詞來。
……誅九族。
哦,你們要把我家的墓地都翻出來嗎?
……喪心病狂。
對,你說得一點也沒錯。
……滿門抄斬。
你要把昭昭也殺了嗎?幫我把杏春殺了。
……抓起來斃了。
槍抵在太陽穴,你知道是什麼感受嗎?嘿,反正我還沒玩過。
……畜生啊,留著幹嗎?
行行行,安靜,安靜!我今天就死給你們看,別再罵我沒用了。
……操他媽的禽獸。
你也要操我媽了嗎,那你下去啊,就能看到她了。
……把屌割了。
你是男是女呢?我們一起割。
……警察還調解你媽呢?
拜託了,別再打擾我母親了。
“哼,算你有點用咯。別死啦。”她突然醒了,眼中復又流露出惡毒與怨恨的鋒芒。
……算你有點用。
有時候,我真喜歡你睡著的模樣,那樣更純真,一塵不染。
……別死啦。
倘若這次我真的想死呢?要不我今天死?反正我就要死,這次我一定會死。一會兒讓我死,一會兒又不讓我死,我就是幼稚無能,我就不想被你牽著鼻子走,讓我死,我今天就死給你看。
我想,我得等雨停了再死,如果到明天早上,雨還沒停,我就明天死。
可是凌晨叄點,雨停了。
老天爺聽見我的聲音了。
我自嘲一笑。
我說,幹你孃的。
不過,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既然決定了,我說到做到,我不害怕,我沒有你們說的那麼無能,我一定是一個勇敢的男人,你們不許嘲笑我,誰都不能看低我,我不比兆斌差,他這個蠢不拉幾的姘頭,敢死麼?
但是,走之前再讓看看我的女兒罷。
老天爺,你看,她在睡夢中,像個洋娃娃,真可愛。
良久,嘆了一口氣,我在女兒臉上落下一個深深的吻,“昭昭,爸爸走了。”
讓我死後化作她頭上的一粒蝨子,小東西,讓你癢,讓你難受,讓你每天不安生。
不行,老天爺跟我說不行。
沒有月光,只有雨停後的厚重灰塵積壓在空氣中。
踽踽獨行,走向水池。
天堂正在泛著魚肚白的東方後面期待著我的到來。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你們看,我已經在我手腕上割下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了,你們滿意了吧,我也滿意了,我從來沒有這樣勇敢決絕過,我什麼東西都不要了,我連我自己都不要了,我感到很快樂,可是也好痛苦。
一瞬間的麻痺之後,卻是極致的高潮般的疼痛,水從傷口溢進我的皮肉中,我的全身都變得寒冷不堪。
可我覺得此刻世間萬物竟都屬於我,那我應該是回到了垃圾桶,好啦,賤貨杏春回來了,她給我磕響頭了,帶著兆斌和他們醜陋扭曲的孩子一起給我磕頭了,我也給他們喂熱尿了,我也羞辱了他們,把他們的頭按進馬桶裡,抽水,他們的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