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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罌篇 她像陰溝裡的白色罌粟
“你怕什麼,你幾歲了還東怕西怕的,你怎麼這麼沒用。”
她又罵我軟弱無用了,我該怎麼跟她解釋,人老了,實際上會更害怕自己手裡擁有的東西,更容易站不起來,更容易挫敗倒下。
“我……”
“沒用沒用!你閉嘴,我不想聽。”她決然地轉身,那一瞬間,我又害怕地看到了杏春的影子,愣愣地呆在原地,任由人群分散開我和昭昭。
回過神來,我卻看到昭昭坐在不遠處的樹下,哭喪著臉,頗為失望地垂眸沉思,甚至把自己埋入大衣帽子的黑暗中,誰都不去看。
我一拐一拐,默不作聲地坐過去,她屁股就挪開一點位置,“滾開。”她說。
“哦。”我回答。
父女倆就這樣呆呆傻傻地在冷風中坐了一個多小時,我漸漸聽見昭昭不斷吸鼻子的聲音,偏頭問她:“要不要回酒店?”
她黑黑亮亮的眼珠子裡映滿了璀璨絢爛的燈光,茫然然盯著我,眼神又移到我嘴唇,隨後,嘴唇堅定地一抿,又想湊上來吻我。
我再次躲開。
身子扭轉的同時,我感到後脖處一陣沉重憤怒的擊打,“你去死啊!廢物廢物!”抖顫的聲音裡都帶上了細若蚊蠅的哭腔。
我知道,她要的,我給不了。
她年輕氣盛,總想用一些在我看來無足輕重的東西來證明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我說了,我就是一個懦弱無能、自私自利的鬼,做愛的時候容易陷進那真實存在的歡情中,到了清醒時分,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瞻前顧後地煎熬不已,包括我的職業身份,包括我跟她的血緣關係,包括她的年歲。
說我是禽獸也好,人渣也好,總之,我無法同她揹負這最壞的道德罪名,她也不能白白葬送了光明前途,我想讓這件事隱匿在黑暗中,只有我跟她知道就行,只要她願意在長大以前陪著我這沒用的父親就行。
不論是打我、罵我,我都心甘情願地承受,我會用我帶不進棺材裡的本錢去滿足她物質上的需求。我的罪名已經昭然若揭,我只能盡力贖罪,實在贖不了,那我就照她說的做。
後幾天的旅程乏味而冷淡,只有在夜晚,昭昭好像自暴自棄似的,躺在浴缸裡,一遍遍搓洗身體,白茫茫的燈光打下來,她就像陰溝裡那雪白的罌粟花一樣,盛開著墮落的純潔與罪惡的美豔。
聽見我的腳步聲路過門口了,她立刻吼我:“樊軍,臭狗,滾進來!”
我一開門,她就掬著一掌的水向我扔來,隨後看著我像一個狼狽的落湯雞,悠悠然笑了起來,“你看你這模樣,蠢得要死。”
說著,光明正大地露出粉嫩陰穴給我看,手指了指,“你就喜歡這玩意兒,是不是?”小臉陰沉下去,手就在水裡“啪啪”拍打起陰唇,自虐一般地淺笑嬌嗔,“打死她,打死她,讓你沒有女人操。”
我說,你這是做什麼?
她陰陽怪氣地斜眼睨我,突然啐了一口,我討厭警察,算你道德死了,全國模範道德標兵就發給你這畜生好不好?你真噁心,跟你做愛真噁心。
柔美的腿在水裡嘩啦啦蹬著,水波流轉,衛生間的地板像鍍了一層水銀似的,沒有了我落腳之地。
滾。她朝我吼叫。
轉身的一瞬間,我看到昭昭又掬了一掌心的手,潑灑在自己臉上,眼眶一下子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