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殿內一如往昔,雖半年有餘未曾踏足,可陳設依舊。
進到裡殿,棋桌已由矮桌替換,擺放著些酒食,倒是令林盡染頗為驚詫。
林盡染甚是端正地躬身呼道,“臣拜見陛下。”
楚帝斜靠在憑几上,淡然一笑,隨即稍抬手致意,孫蓮英心領神會便令其餘內侍悉數退下。
“起來罷。也無外人,無須拘禮。匆匆召你進宮,倒是攪了你與時安二人重逢。”楚帝一面說著,一面撐著身子坐起,隨即又抬手示意林盡染坐在對面,“既還未用膳,就嚐嚐宮中的廚藝罷。”
“臣不敢。”林盡染稍略惶恐的模樣。
孫蓮英在一旁得了楚帝的暗示,笑言道,“陛下得了信,專程等你一同用膳。老奴侍候陛下二十載,除上柱國外,林御史還是第二位能獲此恩德的臣子,可見陛下重視。”
“微臣惶恐。”林盡染聞言更覺是鴻門宴,哪敢坐下用膳,何況是同當今天子一起。
但見楚帝緩緩挪著身子,欲要下榻,林盡染趕忙改口道,“陛下盛情相邀,卻之不恭。”
倒是真瞭解楚帝接下來的動作,保不齊就得要抬腳踹,林盡染急急地往楚帝對面跪坐下,這番舉動倒是真令其哭笑不得。
孫蓮英於一旁不禁莞爾,屈身上前服侍,持著酒壺先後予楚帝及林盡染斟滿佳釀。
楚帝瞧著較先前隨和不少,這般急召自己入宮,怕是不只為楊家一事。
正思忖間,楚帝倏然問道,“聽聞你已將楊湜綰帶回長安,可有何打算?”
林盡染聞言一怔,倒未曾想楚帝開口便提及此事,稍稍斟酌一番後,便回道,“染之在等岳丈的發落。”
“書信是八百里加急送去北境,你岳丈早已予時安回信,方才她未來得及與你提起?”
楚帝眉眼稍垂,看不清眸子裡裝著是何心思。
時安方才那般低聲,想來孫蓮英還未能及時通傳予陛下,那極有可能這封書信早就為陛下所知,這般被人監視的感覺著實令人不快,林盡染心中不免腹誹。
可嘴唇翕張,仍是恭謹地回道,“未與時安多敘舊,僅得隻言片語。可終歸大將軍府的家事,首先得由岳丈與內兄做主,其次是祖母與二嫂,再者才是時安與染之過問。畢竟我夫妻二人已分府別住,此事當由岳丈回京後再另做打算。”
“當真?”楚帝濃眉一挑,嘴角含笑,似是對林盡染方才所言不甚滿意。
林盡染稍稍頷首,右手拈著杯身,左手託著杯底,身子微微前傾,酒杯略低楚帝手中的杯盞,碰杯後旋即一飲而盡,誠懇地說道,“將楊湜綰帶回長安,足見染之的用心。”
楚帝下頜略微抬起,一雙幽邃的眸子緊緊注視著林盡染,臥蠶微皺,緘默良久後方才問道,“就無其他心思?”
“染之心思澄澈,在陛下面前更是坦誠以待,絕無保留。”
林盡染眸色清明,確無雜緒。
楚帝放下手中玉箸,袖袍一抖,稍稍凝滯片刻後方道,“朕未與你言明錢塘一行的目的,便是不想令你受到朕的影響。”隨即又抬抬手,令孫蓮英將御案上的書信取來,遞予林盡染。
書信落款是楊伯平,可信中的內容則近乎是一封‘求救’信。林盡染細細讀來,大意是四弟楊季常夥同清池觀的道士,欲侵吞楊府產業,信中提及膝下獨子及兒媳因早年間已被醫師斷定此生無後,故而將楊湜綰早早過繼來,乞求陛下念在當年情分救這孫女性命,而對六年前楊叔同一案似是另有說辭。
楊伯平臨終前的最後一封書信上,同樣鈐有此印,當做不得假,如此說來,陛下命自己前去錢塘,為得就是探聽楊老太爺口中那番說辭?林盡染心頭一震,眉頭緊蹙,抬首間注視著楚帝,又將手頭的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