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繼續踢毽子。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陳敬宗出來了,拿著剛寫好的文書,遞給華陽,正色道:“你看看,這麼寫行不行。”
別說這輩子,上輩子華陽也沒見過陳敬宗寫什麼,就連他隨軍去平定叛亂,也不曾給她寫過家書。
確定手心沒有汗,華陽接過文書,就站在堂屋門口看了起來。
平心而論,陳敬宗的字只能算尋常,卻自有一番銳利的風骨,可他在這封文書裡的遣詞造句,實在與他這個人大相徑庭。
華陽狐疑地問:“剛剛你去哪裡了?”
陳敬宗:“找老頭子,你要留下來,我肯定要跟他打聲招呼。”
這個回答合情合理,華陽繼續看文書。
陳敬宗貼到她身側,問:“我這文采與周郎比,如何?”
華陽:……
就還是不怎麼信呢!
進了臘月, 各地的官員都開始往京城遞摺子,一來彙報下今年的政績,二來提前給皇上拜年。
書房裡燃著上等的銀霜炭, 華陽連著給父皇、母后、弟弟都寫了一封家書,停下筆搓了搓手。
“公主快起來走走, 活動活動更暖和些。”朝雲心疼地道。
這陳家的祖宅,用的都是窗紙,冬日裡開窗吧,冷風往裡吹,不開吧, 陽光卻透不進來, 不如京城達官貴人用的琉璃窗, 屋裡燒著地龍, 陽光再往裡面一照,不燒炭也暖融融。
華陽捧著手爐, 在屋裡轉了一圈, 見朝雲要收拾桌面, 道:“先別忙,等會兒我還要給姑母寫封信。”
京城裡能讓華陽喚一聲姑母的, 只有安樂長公主。
景順帝一共有四個妹妹, 其中三個都因病早夭,只有安樂長公主平平安安活了下來。
安樂長公主年方三十,比景順帝小了整整二十歲, 景順帝基本把她當女兒看, 雖然是異母兄妹, 卻頗為寵愛。
安樂長公主十七歲出嫁, 二十歲就成了寡婦, 她率性慣了,既不想再找個駙馬,又不想長夜寂寞,漸漸就養起面首來。
有御史在景順帝面前告安樂長公主的狀,認為堂堂公主沉溺男色不成體統,希望景順帝出面訓誡。
景順帝是個很護短的人,妹妹只是養了幾個男寵排遣寂寞,於國又無害,為什麼要去幹涉?
在景順帝的縱容下,安樂長公主成了整個京城甚至本朝活得最逍遙快樂的女人。
除了特立獨行養面首,安樂長公主還擅長玩樂,她喜歡華陽,經常從宮外給華陽帶各種新奇有趣的小禮物,姑侄倆的感情便日益親厚起來。若非戚皇后拘著,華陽都想去姑母的府裡住上一段時間,玩個盡興。
重新落座,華陽看眼朝雲,叫她去外面守門。
她要請教姑母如何避孕,這種內容最好連丫鬟也不要看見。
四封信都寫完,收進信封用印泥封好,華陽吩咐朝雲送去公爹那裡,等著一起交給驛差。
到了下半旬,陳敬宗忽然想起來,問她:“要過年了,你不給皇上娘娘寫信拜年?”
華陽:“寫了,這會兒大概都到京城了。”
陳敬宗看著她淡然的臉,問:“給長公主寫沒?”
華陽瞪他一眼,卻也沒有否認。
陳敬宗笑了,又有點惋惜:“既然長公主有辦法,咱們離京之前,你就該去探望探望,取些經來。”
華陽置若罔聞,連眼刀都不想給他。
自這日起,陳敬宗開始盼著京城的來信,可惜驛差過年也要放假,長公主的信大概要年後才能到。
除夕這晚,就著鎮上其他人家裡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陳家眾人吃了一頓非常簡樸的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