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最後他鎖定了西北角的一處未被分解的密林,翅膀從他的脊背中長出,華貴而擁有深藍的色調。他抱起昏迷中的少年,揮翅往密林飛去。
他遠離了訴冤湖,飛進密林深處。他不必擔心張子珩是否能找到他們,因為只要有一隻羽鳥成功飛到了張子珩身邊,它就能引著張子珩與他們匯合。
他在一棵樹幹粗大的老樹前停下,原本在此處休憩的小妖怪們慌里慌張地跑走了。他讓季裁雪上半身靠著樹幹坐下,距離拉得太近,他嗅到淺淡的芳草氣味,不知這氣味是源自森林,還是來自木靈根的少年。
正午的陽光輕而易舉地穿過樹葉間的縫隙,化作輪廓模糊的光斑,映在少年安恬的臉龐。
他凝視著少年的臉,似乎在猶豫著什麼,良久,他伸出一隻手,撥開了少年尚未恢復乾爽的烏髮。
他扶著少年的下頜,使少年往右偏過頭。他的呼吸擾亂了少年的鬢髮,他卻全神貫注而恍若未覺。
在少年左耳耳垂下方約莫三寸之處,他看到了一枚和他小拇指的指甲蓋差不多大小的,狀若桃花花瓣的淺紅胎記。
指腹輕輕地擦過胎記的邊緣,昏迷中的少年不能給予他任何回應。他看著這枚昭示身份的印記,眸中似有海濤翻湧,然而四下闃靜,不會有人看見他此刻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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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葉的隨風搖曳中,一道光斑爬上了他的眼睛。在這個時節的北方,陽光並不熾熱卻依然耀眼。於是他皺著眉醒來了,在大腦清醒之前他先歪過了腦袋,以躲避那刺目的光亮。
然後他猛地瞪大眼睛,他抬起了手,有些呆滯地活動了下手指,他終於肯定——他現在在自己操縱著身體。
可惜驚喜的勁頭還未上來,便被一盆冷水撲滅了。那種熟悉的,被他人的靈氣填滿經脈的感覺並未消散,與之相同的還有被滲透五官的不適與悚然之感。
在他視野的邊緣,他看到乘風正在向他走來。他想要發聲,用最大的音量告訴乘風這是崔九重的陷阱,卻在張口時被扼住了喉嚨。
他的面部肌肉又一次不隨他的意願開始變動,或許展露出一副帶著驚恐與焦慮、但更多的是脫離控制的慶幸與驚喜的表情。
他期盼著乘風能看出端倪,能繼續保持警覺,可這希望隨著乘風向他走近的每一步而變得渺茫。直到乘風停在他身前大概兩步的位置,蹲下來與他對視,他在那雙赤紅的眼眸中看到了細微的、像一場即將停止的小雨一般的警惕,以及佔比極大的擔憂,他意識到,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雪雪。”乘風緊盯著他,開口道,“給我看看你的靈氣。”
季裁雪有些麻木地看著自己抬起手,他能猜到乘風想用什麼方式來驗證他是否處在被控制狀態——木系靈氣本身是瑩綠色的,而他被控制著攻擊乘風時,放出的靈氣是灰綠色的——那是木系靈氣混合了崔九重的毒系靈氣的結果。
看見他指尖放出了一抹微小的瑩綠靈氣,乘風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季裁雪卻是又急又無奈地在心裡團團打轉——這根本不能成為評判他是否被控制的標準,他現在體內依然同時有些兩股靈氣,它們在他體內時是分開的,但在釋放時,他可以放出其中任意一種,或是混合在一起釋放。
在《見天機》的設定中,混合靈氣十分少有,大抵正因它的罕見,讓乘風會下意識地以它作為辨認的標準。
不過好在,這似乎只是標準之一。
乘風沒有繼續拉近和他的距離,他緩緩放下了手,手掌搭在平放著的大腿上,半晌,他慢慢收緊了雙手。
他感到了鼻腔傳來的酸澀感,而後他低垂著的眼睛被水霧打溼了。他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惑,直到滴落的眼淚將白衣洇出幾個深色的圓點,他幾乎目瞪口呆。
任誰被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