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色的衣衫在蒼白面板的對照下顯得黯淡。櫃中人端正地平躺著,交疊在小腹的雙手各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
乘風的思緒驟然被打斷,收縮的紅瞳映出櫃中人毫無血色的面龐。在那雙閉合的雙眼下,兩道黑色的、月牙形的印記刻在其顴骨處,如同兩抹預兆不祥的微笑。
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男人。
乘風怔愣了半秒,隨後動作有些慌亂地取出了一枚留影石。
隨著靈氣的注入,留影石開始記錄眼前的畫面。乘風讓留影石著重拍攝了櫃中人的臉龐,以便日後確認受害者的身份。同樣也是為了這一目的,他仔細地又檢視了一遍此人的全身上下。目光掃過那交疊著的、手指微微蜷曲的雙手時,他總算得到了新的發現。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入殮時的姿勢。這一姿勢顯現出的平靜與祥和麻痺了他的思維,畢竟在他的潛意識裡,屍體好像都是這樣的。
他見過死去的族人的身體——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而非一場涅盤的開端。那些因為各種意外,又或是確實壽終正寢而離去的族人,也是以這樣的姿勢與神態,躺進鋪滿流火梧桐葉的棺木之中,而後被一場絢爛的大火埋葬。
但事實上,櫃中之人並不是他的族人,被兇手扣留了屍體的受難者不會像他的族人一樣被莊重地送別。他交疊在腹部的雙手並非入殮師整理屍體儀容的結果,而應該是……他生前有意識保持的動作。
乘風吞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將櫃中人的兩隻手分開——他倒不是害怕死屍,和這具恬靜的、外表看來除了青白的膚色外和活人無甚區別的屍體相比,他自認為還是他被閣主囚於湖底密室時,那開膛破肚的身軀更為嚇人一些。
只是一來,他擔心善毒又精於傀儡之術的閣主會在這具屍體上設有陷阱;二來,他想盡力避免破壞他人的身軀。
緊貼在腰帶上的雙手在其主人身死之後被解開,那雙手遮擋著的秘密便因而無處遁形。被腰帶緊束的小腹本該顯出平坦的線條,而今其正中卻竟是往上鼓起的。若非有那雙手作遮擋,恐怕旁人一眼便能看出,這腰帶下必然藏有某物。
即便知道死去的人不可能回應他的話語,乘風還是下意識地先說了句“得罪了”,才伸手去解此人身上那條白紋藍底的絛帶。
隨著依然軟韌的布條被揭起,那原本被緊緊綁在腰上的物體驀地沿著縫隙掉了出來,落進櫃中人的臂彎中。乘風確信腰帶裡沒再藏著其他東西了,才給人重新系上了腰帶,用兩根手指將那件滾落的物體從折起的衣袖中取出。
是一塊和他掌心差不多大的木製令牌。
凹凸不平的手感昭示了令牌上的紋路是雕刻工藝的傑作——那是一個看起來像是某種鳥類的圖案,可惜刻畫者顯然仿神勝過仿形,太過簡單的筆畫讓乘風無法判斷這具體是哪一種鳥——總歸不會是鳳凰。
不過……
乘風的手指往下挪了半寸,露出圖案下寓意瞭然的文字——
天下書局。
在被天道閣閣主囚禁之前,他常年身處仙界,對修真界之事知之甚少,但對天下書局,他倒也算略有耳聞。
他知道那是一個書籍出版機構,也能就此猜到季裁雪想借天下書局將天道閣之事傳開的意圖。原本他便有些擔心天下書局會因為證據的缺少而不願出手,沒想到如今倒是瞌睡給了個枕頭:原來這天道閣一事,本就有天下書局的人被牽扯其中。如此一來……天下書局想必不可能坐視不理。
將令牌當作證物之一收入囊中,乘風開始加快速度檢視其他的櫃子。最終在這鋪滿一整面牆的、一百二十個櫃子中,找到了二十三具屍體。
實話說,比他預想得要少。
在發現這些櫃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