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周氏聽到這裡瞪了禎娘一眼道:「怎麼把姑爺的正事說成是這樣?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姑爺是什麼人,所有事情竟是為了私心。就是知道的也該以為你不尊重,拿這種話當作玩笑!果然是這些年無法無天慣了。」
禎娘對於顧周氏的教導向來沒轍,她這樣『無法無天』慣了,顧周氏一點沒說錯。只是指望她改,那又是想得美了。像小孩子是如何改掉壞毛病的,在學堂裡有夫子拿竹板打手心,在家裡有父親動家法、跪祖宗。禎娘要改掉,必須要有深刻的教訓,可是這世上還會有誰給她深刻的教訓?顧周氏只是說說而已,周世澤更是她殺人幫著挖坑埋人的主兒。
對於這個顧周氏心知肚明,這時候也不過就是見一次說一次罷了。等到說完了,禎娘至少表面上服軟,她也就放過。這時候見禎娘露出聽話的樣子便不再說這些,轉而對劉文惠道:「那些是之後的事兒了,如今還是說些眼睛看的到的。」
劉文惠趕忙說是,然後又提出禎娘僱傭的西夷人共五十名都已經到了。頗為為難地對禎娘道:「那些人原本就是甘蔗園回來的,與他們說話,是真有些本事,但並不怎麼好管理。不比普通人安分就是了,還有各種壞毛病。我倒是覺得該把他們和我們一般的工人隔離開,免得帶壞風氣。」
禎娘嗤笑一聲,對劉文惠道:「眼睛看的很準,就按你說的做——可別對他們太客氣了!或許有個別是好人,但是大多數淪落到要去甘蔗園的西夷人,都是小偷、強盜的出身。西夷人本性就偏於不安分,這樣的更是其中最不老實的。我們也就是學他們的做法,等到僱傭期到了,我們的人學到了,也就不用他們了。」
榨糖廠榨糖是有時令的,這時令隨著甘蔗的種植與收穫變動。等到劉文惠和顧周氏還有禎娘商量清楚,這是在六月。而甘蔗的收穫季則是十月,這不是說等到十月才有事做,實際上現在就要準備起來。
夥計們早就在春日裡種植甘蔗的時候就撒出去,與農戶商定甘蔗的定金並且支付,這一步並沒有什麼差錯。然後就是等待,等待八月的時候機器和提煉糖的技術到來,之後到十月甘蔗產出之前還有兩個月空閒,全都用來熟悉機器,聽製糖工人傳授技術了。
說起來禎娘還是沒有隻使用西夷人的技藝,譬如紅糖加工得到白糖是全用了大明的。這是因為這門嘉靖年間才有的技藝,西夷人還沒有,自然也就不是他們的機器可以做到的。
等到十月,從兩廣、福建等地收來的甘蔗陸陸續續送到瓊州,榨糖廠總算開始工作。從第一包糖出現,要到明年甘蔗不能儲存的時候才會停止榨糖,然後是榨糖廠幾個月的停榨期。
西夷的機器、提煉技術,乃至分工方式確實有獨到之處,禎孃的榨糖廠裡出產白糖和冰糖的速度快過任何一家大明的榨糖廠。即使這才是它第一年榨糖,工人還有許多不熟練的地方,技術不熟練、機器不熟練。
生產出來的白糖和冰糖——是的,是白糖和冰糖。這兩種糖的價值遠高於黑紅色的粗糖,禎娘當然會選擇這一種當作自己的商品。這些糖被裝貨工人滿滿地裝入圓木桶,然後圓木桶就被放進了了恰好容納它的木條箱,桶與箱的空隙填滿防潮用的石灰。
就這樣,一隻箱子碼一隻箱子,一隻大船可以裝成千上萬隻箱子,也就是成千上萬桶糖。他們沿海岸線北上,在沿途重要的城市整船整船地卸貨,包括禎娘所在的泉州。這也的確是俏貨,幾乎是一到地方就售空。
劉文惠常常是快樂地看帳本,雖然現在賺的錢遠不如一開始投入的,但是看這進出的數字,實在讓人振奮。這還是第一年各種摸索,就連自己的甘蔗園都沒有。要是往後,什麼都熟練了,還有自己的甘蔗園,產出不知道多多少!成本也要降低——每當想到這些,劉文惠都笑的牙眼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