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想不到就罷了,現在想到周世澤在沙場上拼殺,自己也可能會死。就是會死,禎娘甚至對這個都沒得實感。然而只是想到這個而已,那就足夠心亂如麻了。
她能如何?顧周氏不在身邊,她說這個心思的人都沒有。只得每日看些帳本,打理一些生意,特別是毛紡作坊和毛皮作坊,如今正做事,她又清閒,自然花了大心血在裡頭。難說這是為著她的事業心,還是為了避開心亂如麻——越空閒越要胡思亂想。
這些日子禎娘就只在家裡做這些事,等閒不隨意出門。大家都體諒她丈夫出征在外,宴飲這些她不到也沒的話說——話說丈夫在戰場上,自己歡歡喜喜吃吃喝喝,那也是心大啊!
不過還是會有一些談得來的太太奶奶,偶爾到周家來拜訪禎娘,也是白日無趣來說說話兒罷了。多虧了這個,禎娘還能聽到許多新聞,不至於對外頭世界一無所知,等到重回社交了沒的話與人說。
不過這些日子大家最愛探聽也最愛說的,再不是哪家新納了一個妾室,或者哪家又出了一個醜聞。而是戰場上的訊息,這可比那些激動人心,也更加重要。畢竟這裡是太原,好多家人和親戚只怕都是去了沙場,誰不關心呢。
這一日禎娘又是在料理生意,外頭進來婆子道:「少奶奶,外頭有趙千戶家的大娘子,剛從張守備家宴飲上過來,說是與少奶奶說話兒。」
趙千戶指的自然就是趙興,趙興家本來就不在太遠,若不是有同僚家下帖子,只怕輕易在太原見不到她。因為周世澤和趙興十分要好,在禎娘這邊趙興娘子也就格外有分量。當下起身,急急忙忙就讓丫頭收拾書案。
一面讓丫頭準備待客,一面吩咐婆子道:「還在這裡做什麼,快快去外頭,把趙太太迎進來,實在是太怠慢了!」
底下丫頭們自然有事做了,不管原來手頭上做什麼,這時候都丟開了。特別是廚房那邊,雖不是飯點,也有添廚役茶酒,預備桌面齊整。各樣點心茶水是十分周全的——這就是做茶圍的樣子了。
趙興娘子過來果然與她有話說,兩個人拿了果品做消遣,陪襯著一些閒話。只聽趙興娘子道:「這些日子也是心慌,他們在外頭打仗,都說這一回什麼風險都無,只等著添了軍功,後頭升官享福。可要我來說,那是不知道咱們的苦!」
禎娘如今和她真是一般心思,聽了話下意識就跟著點頭。趙興娘子看她似乎有些呆樣子,想起人家是新婚,還是第一回經歷這種事兒,心裡只怕比自己還亂,一時格外憐她。
因道:「你也不必多想,他們到底是個千戶,周圍還有家兵護著,若不是情形兇險到了極點,事兒也落不到他們頭上——你若實在心慌,就給自己多找些事情做。唉!這也是白說,這些日子你都不出門,可見懸著心,哪有心思別的。」
禎娘曉得人是擔憂自己,又是來做客的,她心裡有什麼也不會透在臉上,那是與人晦氣了。因此也揀好的回應道:「我哪裡著急那個,不是之前說過戰事十分順利?安將軍一支偏師都推進到王庭了。這才多久,顯然是戰事不激烈沒得幾場大仗的關係!」
禎孃的說法是如今大家的想法,既有道理又能安女眷們的心,趙興娘子也愛聽。立刻就拍手道:「正是這樣了!我家那個與世澤兄弟都在安將軍手下,那自然沒的說了!」
北邊現在戰火正酣,只因他們這裡本就近著,就是一些前頭下來的軍需官、傷兵也能帶些訊息過來。更不要說衙門裡頭要和朝廷寫奏報,常常有斥候出入,把前線的一些大概事體呈上。
雖說這些事都應該秘密著來,但哪裡有瞞得住的。官府那裡人多眼雜,不知道是哪個親兵、小廝看見了,與自己親近的人家說一說,安了那些家裡有丈夫兒子在戰場的人家的心。與此同時,自然也就是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