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玉淳就笑道:「這才是聽戲的人呢!小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個。那時候我家有一個世交人家,家裡養著一班小戲。我祖母愛借這一班小戲來家裡唱,那時候這樣人家裡的戲班,因為用功精深的關係,倒是比外頭的班子還強出百倍。然而禎娘是什麼都見過的,聽那班小戲閉著眼睛聽挑出十幾處錯兒。」
說到這裡,玉淳佩服道:「當時當著大人們她不說,後來我們相問——我們那時候比不得她,可以隨意出門,到處聽戲。只不過家裡請了唱堂會的跟著聽幾回,相比之下算是井底之蛙。這時候她才說。後來回想,確實沒有一處說錯。」
禎娘回憶種種,這時候也閉著眼睛聽臺上。從小到大她都是慣在這些風雅的娛樂的事情上用心下功夫,多少出戲聽過?那一點聲韻她是靈之又靈的。果然還是如那時候一般,指點幾處好與不好,沒得分毫錯誤,倒是比人家班子裡的人還熟了。
然後口述了,讓丫頭去與班主說。旁邊的太太見了感嘆道:「原來書上不是說『曲有誤,周郎顧』?如今才知道古人誠不欺我!這些事本來就是有本而來,人家自能做到。譬如今日周奶奶這樣,比周郎還強呢!」
禎娘又笑過一回,有心不在這件事上再說話,於是轉而說起當年看戲,江南地方一些有趣的事兒,道:「那時候我們蘇州那邊一齣戲中各角兒的價錢有定數,按照各自等級來。是以角色優劣,以戲錢多寡為差,有七兩三錢、六兩四錢、五兩二錢、四兩八錢、三兩六錢之分。」
大概是想到了這個罷,等到戲完了將回去,禎娘吩咐丫頭去下賞,下的正是七兩三錢銀子每人——凡是唱戲的班子,就算班子裡沒有蘇州人,也不會不解蘇州人的規矩。只看這個錢數就曉得這是贊的意思,於是一個個也是謝了。
禎娘自然不知道德音班上下感激她對他們戲的肯定,她這時候已經坐了馬車家去了——不出意料的,周世澤還沒到家。他一起的都是軍中同僚,平常還極難得堵到周世澤,這時候怎會放過他。
禎娘再看天色還早,便去看洪鑰和洪鈞兩個。洪鑰如今已經十來歲了,原來正坐在窗子底下拿了一支湘管畫畫,很有一些嫻靜之態。若只是單論這一面,也能唬住一些不知道內情的了。但是禎娘是看著她長大的,怎麼可能瞞得過!
果然過去一看,拿了紙筆是在畫些逗趣的小圖,禎娘看著竟是能前後連成一個故事的——洪鑰當然知道禎娘已經進了她的屋子,立刻把筆扔了,請禎娘過來看,道:「娘,這可是如今泉州賣的最好的詼諧話本子,我倒是覺得畫成這種小圖故事更加有趣兒呢!你說我畫這種故事,人家書坊願不願意出錢買下?」
禎娘拿起看了,又再看了洪鑰,不動聲色道:「應該是願意的,不過要不要做這件事這要看你自己的打算了。若是為了一點喜好,自然是可以的。若是為了賺錢,那就算了罷。」
禎娘看到洪鑰的不解,搖頭道:「若是為了你自己喜歡,花多少心思都無所謂。但若是為了賺錢,這就不是一個好法子——你是一個聰明孩子,你應該有更好的法子的,真是想在這上頭下功夫,家裡上下都能幫你。」
洪鑰有些垂頭喪氣,禎娘其實真的看穿了她。若說是為了愛好,她其實對於畫畫和下棋、讀書、彈琴沒什麼兩樣。為了賺錢倒是真的——她是顧禎孃的女兒當然不可能缺錢,只是她知道母親在她這個年紀已經很能幫得上家裡生意的忙了,還著手開始了珍珠生意的準備,她就想做一點什麼。
人人都說她生的和母親像,聰明也一模一樣。很多時候她很自豪的同時,也會想,她要是能比母親更厲害就好了。所以在知道母親小時候的故事後,她就是忍不住模仿起來。
這個時候聽到了母親的話,洪鑰忍不住問道:「娘小時候不是早就能幫上家裡的忙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