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周氏一時沒得話,再不認下這門親戚,倒是顯得她真是嫌貧愛富,自己富了就不認窮親戚了。天知道周世澤是怎麼能這樣面不改色地說自己是『窮親戚』,不說顧周氏知道眼前這個是有個善於經營的父輩的,只說九邊將門裡千戶已經算是有錢了,就該知道這絕不是『窮親戚』。
顧周氏只得給下頭人使眼色,讓捧上東西來,一板一眼道:「今日來的突然了,實在是沒有準備,區區表禮實在寒薄,侄兒千萬不要嫌棄。」
有丫鬟捧來一個託盤,上頭整整齊齊地放著八個金錁子、八個銀錁子,一部新書,一套筆墨紙硯。這樣的表禮以顧家和周世澤的身份來說是有些寒薄,但實在又挑不出錯來。這正是顧周氏的冷淡了,只是周世澤哪裡知道這些人情,看不出那樣暗示。
周世澤很聰明,雖然不曉得這樣的人情,但是來時就知道人家肯定不樂意見他,更不樂意與他有牽扯。這是結親沒結成,又要牽扯算什麼。
這樣情形,一般人只怕要覺得難堪,就是鼓足勇氣來說項也是束手束腳的。偏偏周世澤沒得那個樣子,反而自如道:「這就算是與姑媽家接上頭了——話說我家只我一個,沒得父母管束,倒是沒有其他人要相見了。只是聽說姑媽家還一個表妹,何妨出來相見。自家親戚,也不要外頭見了連表妹都認不出。」
顧周氏聽了這話先前還咬牙切齒——這也太不收斂了,才說過幾句話就到了禎娘上頭,倒真是一點也不掩飾。不過很快就變成了又好氣又好笑,這樣一點心機也沒有倒是顯得不那樣可惡了。況且難為他這樣耿直的武人,卻是說出這一番扭捏的言語,也是為了這事兒有心了。
顧周氏到底是做禎娘母親的,有這樣一個優秀青年就是打自己女兒的意思,饒是沒有招他做女婿的意思,也要緩和許多。不過見面依舊是不行的,理由也是現成的:「今日只怕不成了,你表妹日日都是要上學的,只有在旬末才在家。」
周世澤卻沒有一點失落的意思,眼前一亮,生怕顧周氏反悔似的立刻道:「這樣也不打緊,說來外後日就是旬末,到時候我再來拜訪姑媽就是了,也好同表妹相見。我在金陵好容易認了姑媽,正該多多走動。」
前頭一句話說的又急又快,是不假思索。中間頓了一下才有後頭一句,顯然是覺得直說相見表妹什麼的太孟浪——不是他覺得孟浪,而是顧周氏覺得太孟浪。只是這樣有什麼用,顧周氏看在眼裡,還是覺得:實在是太孟浪了。
但是這樣的話怎麼接,也只能勉強抬了抬嘴角,含糊幾句道:「侄兒倒是空閒,只是我家那個丫頭每回旬休都有安排,只怕她早就同公府裡幾位小姐約好了,倒是這時候陡然變卦怕是不好。」
其實這也是藉口,見親戚難道不比玩兒重要,雖然這『親戚』不見得多真就是了。一般人也該知道這就是委婉說明:你還是不要來了,來了也不願見你。
但周世澤是甚樣的人,當即就道:「不打緊,這算什麼。到時候表妹有空就見表妹,表妹不在就多和姑媽說話,也是我的孝心。」
顧周氏能說什麼,顧周氏什麼都說不出來。也沒個人說這些事情,最後還是在小王氏那裡提起來:「這個周小將軍也不知怎麼想的,都這樣說了還是不管不顧,也不知是真不懂得,還是裝作不懂得了。」
小王氏聽過前後也是笑得打跌,拿帕子摁了摁笑出眼淚的眼角,道:「我之間只見過一兩回這位周小將軍,一句話都是沒說過的,倒不知他是這樣的奇人。不過說到不管不顧,也怪不得人家這樣上心,如今禎娘生的一朵花兒似的,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先人就說過的。」
說到這裡顧周氏就更迦納悶了,不解道:「這就更加不懂了,周小將軍又沒見過禎娘,就是聽人說過禎娘——但是老話說的好,眼見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