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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女倒是很受用,慢悠悠將頭點了點,說好吧,又問:“你要上哪兒去呀?”
“上壽藥房去!”搖光樂顛顛的,眼裡放光:“姐姐順路嗎?不知姐姐在哪兒當差?”
“順路,你跟著我吧。”那宮女邊走邊說,“我在四執庫當差。你今兒算運氣好,遇著我,能全須全尾把你送到岸。”
“四執庫?”搖光仔細咂了咂嘴,“那一定是個好去處吧。”
那宮女苦笑道:“那可不是什麼好去處。成日家便是熨衣裳送衣裳,你瞧,我這手背上就是剛燙的呢。”
搖光接過仔細看了,替她吹了吹,也跟著愁眉苦臉的,“那是很麻煩,姐姐上藥了嗎?”
“太醫們金貴得很,都是給正頭主子們瞧病的,哪兒能顧得上我們?便真來了,也不過是愣頭青出來跑資歷。我姑姑說了,女孩兒的手就是。她打量了搖光一眼,到底是公府裡的千金,人人捧到大的姑奶奶,與旁人一樣行著叩首的禮,舉止之間便很不一樣。只是她現在最討厭這種自矜身份的做派,再煊赫又怎樣,再煊赫不也是從前的煊赫,現下這後宮裡是她做主,時局已經很不一樣了!
貴妃扭過頭去,“走吧。”便再不理她,一行人遙遙往瓊苑西門上去了。
寧嬪示意抬輦的太監上前幾步,這才從步輦上探出身來,笑吟吟地打量著她,“這不是故人麼?許久不見了,舒七格格。”
悽悽歲暮
到底家裡在前頭得臉, 家裡姑娘在後宮也得勢。寧嬪今日裹了一身貂裡的大氅,水粉色的面上以緙絲作出一副芍藥蜂蝶圖,倒像是在春天似的。大氅裡穿著身紅緋色的水仙福祿紋袷袍, 沿著下襬滾出兩支如意,掐著細細的牙。她面色極好,輕掃胭脂也遮掩不住嬌俏,柳葉眉在面上兩邊陳開,一對美目便灩灩如秋波,盪漾出一片動人的光華。
搖光將頭泥到雪面上,貼額, 宛轉出一片不勻的涼意。她的話音不卑不亢, 重複著先前的話:“奴才請寧嬪娘娘安。”
寧嬪並未叫起,端然打量著她,輕輕嗤了一聲, “既然入宮為奴, 就要有為奴的姿態。宮裡不似府裡,由不得你作樣拿喬。我今兒教教你,是為著你好,你可別怨我。”
搖光知道有這麼一遭,逃不掉就是逃不掉。上回頂撞萬歲爺, 是因為尚且存著幾分迴轉的希望,替家裡說說話。這位主兒可不一樣,你越犟, 她越得趣磨折你。所以適當服服軟,對自己好, 沒必要受多餘的苦。
“奴才初入宮闈, 慈寧宮的姑姑們教導奴才, 有不周的地方,今日多謝寧主提點。”
她這話說得有趣,聽得寧嬪發笑。好機靈的姑奶奶,不是朵嬌嬌花,心裡有些子溝壑。可是這溝壑應付高門大戶尚可,在宮裡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慈寧宮的人可以提點她,她亦可以。
寧嬪道:“慈寧宮的姑姑們寬仁,縱養出了你這不知死活的性子。我今兒旁的不教你,就教你一個風水輪流轉的道理。舒宜里氏如今破落啦,想來你還不知道吧,你家的宅院被收回之後,另賞了哈珠——那是我娘表家兄弟。昔年舒宜里氏的姑奶奶多麼風光,如今不也入宮為奴為婢?到底是碩大人好本事,充軍、發配、與披甲人為奴,死的死,散的散,還有一個你,朝廷處置欽犯的法子,你家是盡佔了。”
搖光垂下眼,這話聽著刺人,但也沒錯。慘淡是很慘淡,剛開始聽不得人說家裡,提起家裡就難受,如今也認命了。阿瑪常說造化,精要就在一個化字。就好像代表著冬至的復卦,上坤下雷,群陰剝陽,至於幾盡,一陽來下,故稱反覆。陽氣復反,而得交通。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萬事萬物皆在變化之中,由變化而生出無窮的可能,只要尚有一息存全,就能生生不息,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