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沒有抽開手,任她抵著。
他看見謝問走過來,彎腰把蝴蝶結遞給沈曼怡,說:“沒人說你髒。”
謝問說完便抬起眼,用只有聞時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了一句:“先別動。”
然後他轉身朝人群聚集的角落一瞥,指了指那個破舊沙發。
老毛立刻明白了自家老闆的意思,走到床邊扯了一床乾淨被褥,把那個從沙發裡面滾落出來的軀體裹了起來。
其他人還處在震驚的餘韻裡。
他們機械地看看聞時和沈曼怡、看看謝問和老毛,又機械地意識到老毛要做什麼,然後機械走過去想搭把手。
大東嘴巴張著,臉是木的。他蹲下身,幫老毛把那個腐壞的軀體包得嚴嚴實實,搬到那張大床上。
就好像那個叫做沈曼怡的小姑娘,在1913年的某個午後跑進了爸媽房間,玩了一會兒感到睏倦,便爬上了大床,卷著被子睡著了。
直到他們做完所有,聞時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謝問也直起身。
沈曼怡揪著蝴蝶結,好像又看到了春末夏初的後花園。
蝴蝶結後面有個老式別針,生了鏽。她將沾了鏽跡的手指在背後蹭了蹭,把蝴蝶結認真地別到了連衣裙上,又像撥弄兔子耳朵一樣,撥了撥蝴蝶結半垂的邊緣。
牆壁上流淌的血跡慢慢變淡,彷彿水痕,洇進牆裡,幹了便沒了蹤跡。填充滿整個房間的黑霧也重新流動起來,邊薄變淡,絲絲縷縷地繞著她,不再那麼鋒利如刀了。
黑霧抽回去的時候,掃過大東的臉。
他剛把帷帳放下來,遮擋著床上那一卷被褥。被這黑霧一撩,他摸著臉忽然僵在原地。
剛剛是怎麼回事來著???
他在腦中飛速地倒著帶——從沈曼怡拿到蝴蝶結、猛鬼變貓咪開始,一路往回追溯,追到了這些黑霧瘋狂散開的瞬間。
白棉線縱橫交錯釘滿整個房間的畫面實在震撼,哪怕只是回想,他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屏了一會兒,終於回過味來。
拽一下線,能把房子掀成這樣,力道大嗎?
大。
能同時管住這麼多線,這麼多方向,控術強嗎?
強。
那線根根分明,釘進牆裡的時候灰土迸濺,好像削鐵斷金也不成問題。這樣的靈神在傀師裡面能排上號麼?
能,而且是個師父輩的。
幹出這些事的人是誰?
沈家大徒弟。
我日。
這是大東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句話。
他轉頭的動作太猛,脖子裡發出咔的一聲響,聽得旁邊老毛都愣了一下。
“你幹嘛呢?鬧鬼啊?”老毛見他眼睛都直了,一轉不轉地盯著聞時的方向,那架勢,比鬼嚇人。
大東已經麻了,不知道是過於恍惚還是難以置信,反正聲音很輕,氣也很虛:“我問你個事。”
老毛是個不太熱情的性子,跟大召小召截然不同。他看了大東一眼,想理又不想理地說:“什麼事?”
大東幽幽地說:“沈家那個大徒弟,你認識的吧?”
老毛:“誰?”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沈家大徒弟是指聞時。
老毛默默看了大東一眼,心說現在的人可真是勇,指著祖宗認徒弟。你們敢指,人沈家敢認麼?
老毛撓了撓臉,一言難盡地“昂”了一聲,“認識啊。”
大東還是幽幽的:“你們以前見過他使傀術麼?”
老毛:“見過。”
從小見到大呢。
大東用一種相當朦朧的語氣說:“我剛剛第一次見,現在有點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