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理查森是個體面規矩人,」斯特勞德聲音洪亮,手裡著的大啤酒杯泛著泡沫,「我在他手下時間相當長,可以肯定地這麼說。」
「這是哪個年間的事?」
「從一八九二年直到他離開我們,也就是十九年吧。」
「有人和我們談起他時,都說他是個模範軍人呢。」歐文指出。
「不錯。他嚴格按章辦事。但我們私下說說吧,他對別人要他做的事,總是很不以為然的。」
「您意思是?」
斯特勞德少校深深嘆了口氣。
「其實呢,這是個相當特別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則,我得說,我並不能總是跟得上他的思考。」
「我聽人講,他對鴉片好來一口。」我插話道。
「對,但是試過這種不光彩的東西,後來又不能自拔的人,也不只是他一個。因為您知道,這東西嘛,」他正色說道,「不像啤酒威士忌那樣很快就能擺脫掉的!」
「當然了,」歐文同意道,「這明擺著嘛。但我想,您在說到他的原則時,是另有所指吧?是什麼原則呢』」
「嗯……比如他總是替中國人說話,後來就認為我們根本不該跑到那裡去。他特別推崇中國人的思想和他們的宗教信仰,不贊成將我們的東西強加給他們。有時他甚至會說,是我們這些蠻族、我們這些野蠻人犯下了褻瀆之罪……例如他認為我們在那裡的鐵路網,全是有悖情理造起來的,而且造成的損害無法彌補……你們要從中國人的角度去理解。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你們怎麼也猜不到的!很簡單,因為我們的鐵路有時要從一些古老的墳地上透過。『他的思考』,現在你們明白我要說的意思了吧?有時他更加出格,說什麼有看不見的妖怪,那是無論如何也要避開的,否則得將鐵路繞過去……一個體面的規矩人,不錯,可最後變得有神經病!」
「他信上了風水.是嗎?」
「對,或者說是這類玩意兒吧。」斯特勞德說道,隨後將啤酒一飲而盡。
我們離開「黑羊」後,歐文得意地笑著問我:
「阿喀琉斯,現在您覺得事情清楚些了吧?」
「我開始明白了,可不是。」
「理查森後來鼓弄起風水來了,就這麼回事,您要承認,對一個或多或少背棄了自己宗教信仰的人,是有可能說出一些不合適的話來的,對吧?」
「您對這個問題懂得還真不少。」
「我的天,阿喀琉斯,您和我說話像是在指責我信奉了異教!如果說我對這種特殊的學問還懂得一些,這完全是出於我對藝術的熱愛。您是瞭解我對中國瓷器情有獨鐘的吧?正是在研究它的裝飾中我才得以有所獲。不必細說了,您要知道,這涉及到一種發達的物神崇拜,它重視死者,重視大自然的力量所具有的廣泛影響,把握住它們從而使自己安康幸福,兩者相得益彰。但也必須重視其他一些獨立的存在體,如『白虎』和『肯龍』等等……所以,不管是建房屋、造墓穴、闢園林,或是規劃一條道路,都得確保其坐向在『青龍』和『白虎』的地盤上沒有問題,以免帶來不吉利的影響。」
「正因為如此,他才叫人夷平小山岡,挪開了一層樓,是嗎?」
「當然了。花匠曾向他提出這個問題,當時他還特意講過這種事。小徑上的綠籬,我認為他是想讓翠徑莊園充分利用朝陽,那是日日吉祥的好兆頭,白白放過則愚不可及。您回想一下,入門的正面是朝東開的,麗塔·德雷珀小姐的臥房同樣如此,加之她畫中視窗表現的也是旭日東升,這才使我茅塞頓開,可以這麼說吧……像我們兩位這種智力遲鈍的專家花了不少時間才弄明白的事,她本能地就感受到了!」
「不僅如此吧?」我提出異議。「您忘了燒那些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