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的經驗,其中有些觀念來自未來,對於何萬年而言,委實過於超前了。
故而他今日是來聽謝拾講解的。
謝拾欣然接受,當下毫無保留。
事實上,以他當前淺薄的閱歷,並不曾吃透來自學海中的所有相關知識。卻不妨礙他將那些成功的例子收集起來以作效仿。
更何況,歷朝歷代變法無非就是解決財政問題、軍隊戰鬥力問題,以及民生問題。而圍繞的內容不是改革稅賦就是改革軍制……總而言之,抓住關鍵就條理分明。
何萬年的新政其實與謝拾在學海中看過的另一時空的“萬曆改革”頗有相似之處。其中都有合併雜稅、改革官員考核制度等等,只是失之粗暴,細節上有許多不足。
謝拾見過成功事例,結合來自更多成功事例的經驗,自然能以高屋建瓴之姿指路。
何萬年默默聽著,時而點頭或搖頭。
他並未全盤吸納謝拾提出的建議。並不是謝拾考慮得不夠周到,恰恰相反,是太周到了,“周到”到現在的大齊壓根做不到。
好比何萬年的想法只是從0~1的提升,謝拾的計劃卻是從0~10,先不說難易程度,只怕後者受到的阻力都是空前之高。
與謝拾這個激進的年輕人相比,自詡激進的何萬年突然覺得自己竟然成了保守派。
一老一少在值房中激烈討論半日,以至於路過的人聽見隻言片語,紛紛目瞪口呆。
謝修撰居然敢頂撞首輔大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撼。
值房中的場景卻出乎他們想象。
被“頂撞”的首輔大人面上雖帶著慍色,眼神深處卻透出欣賞。他嘴上說“年輕人,你要學的還多著”,眼神裡卻寫著“跟著我好好看,好好學”,突出一個口是心非。
謝拾恭恭敬敬地低下頭。
擁有學海的他內心深處實則一直有著根深蒂固的傲慢。並不是看不起其他人,只是總有一種“我懂得比你們更多”、“我能為大齊指引正確道路”的自負。只是先有李岱,後有何萬年,從這兩位長者身上,他的確學到很多,也知道自己還頗有不足。
至少變法之事,目前的他還挑不起大梁。他有足夠的氣魄,卻沒有足夠的閱歷。
謝拾不禁有幾分沮喪與焦慮。
何萬年彷彿看出了他的想
() 法,開口道:“年輕人何必好高騖遠?天塌了,也由老夫先上去頂著。屬於你的日子在後頭。”
這樣說著,他又道:“老夫不欲將這封奏書公之於眾,便厚顏佔你的功勞了。此事你知我知陛下知,將來必不教你無名。”
謝拾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他的初衷不是為了揚名,既然首輔願意吸納他的建議,奏書是否公之於眾無所謂。
更何況他也知道何萬年的初衷是為他好。若是讓守舊派知道謝拾在其中的貢獻,以他的小胳膊小腿未必經得住守舊派的攻擊。何萬年相當於以一己之力替他背了鍋,而且背得心甘情願,背得興高采烈。
謝拾惟一感到可惜的是,自己不能在新政中扮演重要角色,親手參與改造大齊。歸根究底,還是他的年紀太輕,資歷太淺。
出了首輔的值房,謝拾立刻被李岱喚了過去。迎接他的,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謝拾:“……”
——某人說好的木頭閣老,在變法派和守舊派之間兩不相幫呢?合著已經與首輔大人“暗通款曲”,這就知道他的奏書了嗎?
考慮到何萬年已經答應此事不會再洩露出去,很可能是在召見他之前便透過氣了。
謝拾整張臉上都是懵懵的。
李岱見狀,實在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