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四書題,只需在剩下的《大學》與《中庸》兩題中選擇一題作答即可。
然而謝拾此時狀態特殊,正是情緒飽滿、靈感充沛之際,不待他在兩道題中抉擇,手中之筆便好似有生命一般動了起來。
“呼……”
兩篇合計不過七百字的文章做完,謝拾將筆擱在筆架上,他順勢往身後的牆壁上一靠,由心底深處生出淋漓盡致的暢快。
表達欲釋放出來的感覺,一如冬日裡飲下一盅溫酒下肚,四肢百骸都湧動著滿足。
已至午時,考棚中鴉雀無聲。不過仔細聆聽,能聽見眾多號舍中蠶食桑葉般的“沙沙”聲響,那是毛筆落在宣紙上的聲音。
考生們盡皆神情緊繃,爭分奪秒落筆,絲毫不敢大意,便是鄉試成績出眾的考生也不例外——多少才子都是在此折戟沉沙!
而謝拾依舊懶洋洋地靠著牆壁,將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伸出號舍,令胖狸貓幻視一隻吃飽喝足後倚在牆角假寐的長條大貓。
分明是嚴肅緊張、容不得一絲疏忽的會試,看他這模樣竟好似某種享受一般。折磨過不知道多少考生的八股文,由他做來,彷彿還嫌棄難度太低不夠過癮似的。
謝拾號舍之外把守的軍衛看他的眼神愈發驚詫,原本混雜著幾許異樣的“欽佩”之色,此刻倒是變成了真真切切的“欽佩”。
他雖不知謝拾幾篇文章做得如何,卻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在考棚中依舊如此悠然閒適,不以為苦倒像是來享福的一般。
而實際上,號舍之中豈會不苦?飯吃不好、覺睡不香,才是一般考生的常態。歷年都有考生豎著進來,考完卻橫著出去。
謝拾的從容便令人格外高看一眼。
懶洋洋躺了一陣,腹中飢餓的空鳴提醒著謝拾儘快汲取能量,他於是又懶洋洋地翻出銅爐和炭火,祭起自己已然甄至化境的“科舉套餐”——梗米+肉脯煮成肉片粥。
有一說一,謝拾的廚藝約等於零,這些年裡他縱然進過灶房最多也只是打打下手。可煮肉片粥的手藝他自認封個廚神不為過。
這份手藝還是謝拾為科舉應試特意練出來的。科舉考試費時又費力,只吃冷食不僅能量不足還容易傷了腸胃,肉片粥便是他眼中既簡單方便又暖身養胃的食物。自鄉試上試過一回,謝拾就被肉片粥征服了。
故而備考階段,他不僅是溫書,還特意將煮粥的手藝進行了一番精打細磨。這等離譜行徑,說出去外人都是一百個不信——正經人誰會在備考科舉時提升廚藝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肉片粥汩汨沸騰。無比鮮香的氣息從謝拾的號舍中席捲而出,附近的一大片號舍頃刻間“全軍覆沒”。
不知是誰第一個咽起口水。
距離謝拾不遠的某間號舍中。
於方遠剛做完一道四書題,誘人的香氣便撲面而來,瞬間勾起他昔日鄉試的回憶。
上回鄉試時,他的號舍同樣離謝拾不遠。只不過他並沒有
深更半夜擎燭作文的急迫,故而謝拾深夜放毒時他正睡得香甜。直到考完之後,於方遠才知曉此中內情。
於方遠猶記得當時的自己聽了同伴對謝拾深夜放毒的怨念,還滿是好奇地開口:“可惜,我倒想見識見識謝兄的手藝。”
而現在,儘管不知這霸道的肉香來自哪間號舍,出自何人之手,可如此離譜的事情,難道除了謝拾還有第二個人會做嗎?
於方遠嚥著口水後悔了。
——他就不該隨隨便便好奇!
——求求做個人罷!只憑自身才華就能戰勝大家的變態,用得著如此折磨他們嗎?這是什麼增益自身而減益全體的行為啊!
與他一般心情複雜者不在少數。
當初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