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暮色宛如霧氣般逐漸瀰漫上來,房內的光線已經變得暗淡,宮門卻對外緊閉,無人敢進來掌燈。
祁瞻獨自坐在書桌前,看著剛剛草擬完的封王詔書。
此次封王,他把除了太子之外的所有成年皇子都賜了封號和封地,他緩緩抬起手,將手掌放在那一摞詔書上,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這時他想起顧南簫說的那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便徹底下定了決心。
太子顧念手足之情,日後定然不忍心讓弟弟們離開京城,不如趁他還康健的時候,早早替太子剷除後患。
想通了這一點,祁瞻覺得鬱結幾日的心胸都順暢了幾分。
他把詔書放在案角上,正要重新提筆,卻聽見宮門吱呀一聲開啟了。
祁瞻沒有抬頭,只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他不禁皺眉,沉聲道:“朕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進來嗎?”
就聽見面前響起撲通跪地的聲音,一個內侍戰戰兢兢地說道:“啟稟皇上,太后娘娘著人來送飯菜,讓皇上您好歹吃幾口……”
這宮中唯一能不顧皇上命令,替他做主的人,也就只有太后了,連祁瞻也拿這位老母親沒辦法。
祁瞻知道自己兩日來幾乎不進飲食,的確讓太后著急了,只得忍著氣惱放下筆。
“罷了罷了,端上來吧。”
反正御膳房成日裡做來做去就是那些東西,別說他現在病著沒胃口,就算沒生病,他也早就吃膩了。
眾人知道祁瞻心情極差,誰都不敢多說,連忙將托盤裡的飯菜擺在祁瞻面前。
還沒等祁瞻看清眼前是什麼菜餚,最先聞到的就是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氣。
這香味十分獨特,即使是他也從未聞過,只覺得這菜色異香撲鼻,卻又不是尋常的糖與醋調製而成的,而是充滿了自然的芬香氣息,讓人一聞便覺得神清氣爽。
祁瞻不由得來了興趣,他垂眸一看,只見眼前是一個橢圓形的白玉瓷盤,裡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隻整鴨,鴨肉先是被切成了寸許長的小塊,再按照原來的形狀重新擺放,碎而不裂,既方便夾取,擺盤又十分好看。
肉塊呈深紅色,上面淋著濃稠的湯汁,像是給鴨肉鍍了一層瑩潤的亮光,看起來賞心悅目,令人無法自拔。
御膳房成日換著花樣地給他做各種菜色,鴨肉幾乎每天都有,可是這樣的做法卻是第一次見。
下意識地,他居然嚥了一下口水。
那股奇異的酸香味毫不留情地衝擊著他的鼻腔,讓人忍不住口水氾濫。
連續兩日不曾好好吃飯的肚子,此刻竟然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咕咕聲。
祁瞻掩飾地清了清嗓子,蓋住肚子逐漸響起來的轟鳴聲,趕緊拿起了筷子。
第一口咬下去,柔韌的外皮包裹著鮮嫩的鴨肉,這口感便令他驚豔無比。
尤其這緊隨而來的酸甜的梅子味,彷彿先鋒軍一般開啟了
喉嚨的通道,所向披靡地朝他的味蕾發動進攻。
原本氣鼓凝滯的脾胃,這會兒似乎紛紛甦醒,一寸寸空了下去,只求能被美味的食物填滿。
第一口還沒完全嚥下,祁瞻的筷子已經不聽使喚地伸向了下一塊。
皮脂香膩,肉塊肥嫩,連鴨骨的每一絲縫隙都被這酸梅的氣味填滿,讓他吃得欲罷不能。
直到吃了半隻鴨子,祁瞻才停下了筷子。
從小他就被教導,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吃得超過三塊,免得被有心人揣測到帝王的喜好。
他可是一代名君,自然不能縱口腹之慾。
可是眼前這道菜,他卻足足吃了一多半!
祁瞻還想再吃,可是理智卻死死勸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