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年級時,對有些事我開始懂得了。因為家太窮,又沒爹,一些同學就罵我&ldo;開頭&rdo;、&ldo;窮死鬼&rdo;。我那時已13歲,大小也知道點面子。別人罵我、逼我,沒法,我就跟他們打架,可總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回到家,媽從不讓我辯解,抄起傢什就打我。我小小的心靈裡感到有吐不完的苦處,我哭,我疼,可我沒辦法向誰訴說,真有幾次想死了得了。但我知道死了就不能念書了,於是隻好抹把淚,忍著。有一次我又與罵我的同學打架,人家的家長知道後堵在路上追著打我,打得我鼻口流血。母親一氣之下就再不讓我上學。我好懊悔,可知道自己在別人欺負我時吞不下氣、管不住手的毛病。從此我便跟著媽一道起早貧黑下地幹活,農忙時倒不覺得啥,每天在地裡幹累了回家往炕上一睡就天亮。可到了農閒,我心裡就難受極了,天天跟在毛驢後面,雙手扶著犁把,眼神卻一直往學校那個方向瞅……那時我覺得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在學校上課,而且暗暗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再讓我上學,別人再怎麼罵我,再怎麼打我,我也決不回嘴、回手,因為我只想上學讀書。後來村上搞&ldo;掃盲運動&rdo;,使我有幸第二次進了校門。我當時已14歲,在班上年歲最大,個最高。這回我學習特刻苦,成績也好,常受表揚。可就這麼大年紀,我還成天穿著開襠褲,家裡窮得為我做不起一條褲子。這麼大的人穿開襠褲,同學們自然會嘲笑我,連老師都另眼看我。有一次一個代課老師當眾嘲笑我,我頂了幾句,沒想被那老師打得站都站不起來。
上完四年級,要到離家15裡的另一所小學‐‐塘坊村完小上學。這時我媽覺得自己的兒子要出遠門了,才用鄉裡救濟的棉布給我縫了一條新褲子。穿上新褲子,我好像頓時覺得自己是個人似的,天天走十幾里路也不覺啥。看到同學們有家長用車接送,我走累了見過路的拖拉機便往上趴,等別人一發現就趕忙往下跳。有一次跳車時急了些,摔得就差沒斷骨。塘坊村完小是我第一個遠離家鄉求學的學校。這個回民學校不但不收學費,且每人每月補6元錢。這個錢對我來說可不算少,我感到太幸福了。不過時間長了也有了難事。二十幾個人住一間大房,冬夏都睡在地上,夏來熱死,冬來凍死。頭一個冬,我的兩腿就凍出了凍瘡,手也凍得膿血常流,痛得鑽心一般。最使我難受的是,每月大家回家後同學們總是大包小包地帶回許多饅頭到學校,而我就連一點鹽都帶不起。我們是自己開夥,每次我只能是把麵條放入鍋裡白水一煮就吃了,且都是兩頓一起煮好。看到同學們吃白饅頭,我真是直流口水。在塘坊村完小的兩年中,母親曾幾次不讓我再上學去,可每次她一提我就拔腿往學校跑。有一次班主任在課堂上針對幾個同學數學成績不好說了一句話對我印象極深,老師說:&ldo;貧苦農家的娃娃,只有靠讀書才能走出苦難生活。&rdo;這句話我至今仍深深地烙在心裡。而同時,我似乎也悟出了了一些人世間的事理,為此我開始深深地同情起我那受難的母親了,再不跟她頂嘴作對。尤其每次回家看到母親白髮滿頭,馱著背在地裡獨自幹苦活累活時,我心裡好酸好酸。那年正好出嫁的姐姐送了我一輛腳踏車,於是我便每天不等放學就騎車趕回去幫媽幹活。老師為此批評我,因為我的成績因此而下降了。母親知道後就天天在我耳邊嘮叨著說乾脆休學得了。我不同意,但成績掉下來是要命的事,眼看輟學又一步步逼過來。最後還是班主任和我姐說服了媽,使我又繼續學下去。當時快要考初中了,我發憤趕上,終於考上了當地的河壩中學。
上完四年級,要到離家15裡的另一所小學‐‐塘坊村完小上學。這時我媽覺得自己的兒子要出遠門了,才用鄉裡救濟的棉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