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這是尤桂枝頭一次發現,原來這膽小又無用的東西,竟然長得比她還要高出許多,看著竟隱隱有些氣勢。
“你幹什麼?”尤桂枝警惕地盯著他,後退了半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你怕我打你?”柳意綿笑了下,“我是讀書人,不會動手打女人的,你大可放心。以前若是有得罪處,那便是我還未開蒙,不知禮數。”
尤桂枝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冷哼了一聲,又開始反覆哭訴著柳意綿的種種“惡行”。
就在她再次說到柳山病重,他心懷怨恨不肯出錢,才使得柳成蔭出此下策,偷偷拿錢救濟時,柳意綿打斷了她。
“你說柳山病重?不知是真是假?眾所周知,柳山嗜酒,家中外債無數。先是將我賣了,後又嫌不夠,將小妹賣給了富戶做小妾。如今欠了債,又想到我兄妹二人,索款不成,惱羞成怒,竟想出了這惡毒法子來縣學汙我名聲。聽聞柳成蔭氣惱之下,神思倦頓,兩日不曾進食了?我們這些曾同窗唸書的,也該去看看他才是!”
柳意綿看向站在後邊的那群學子,態度溫和,語氣斯文,細說往事的模樣半點不像心懷怨恨。
那些人也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事不關己,又樂的看戲,見他如此說話,也都附和起來。
“是啊,好歹同窗一場,既然病了,就該去看看嘛!”
“順便一道去看看伯父也不錯。”
“伯母可歡迎?”
離尤桂枝最近的青年學子笑嘻嘻地問道。
尤桂枝臉色難看,卻也知不能據實回答,勉強的笑了下,應道:“那自然是歡迎的,想來成蔭也會高興。”
“其二,你說心懷怨恨,對柳家不肯上心。那我請問自從你入柳家大門,可曾關心過我只言片語?我十歲那年發了高燒,可你卻只讓我多喝熱水,不聞不問。後來燒至昏迷,倒在路邊,三叔將我送回,若不是直接將我背去了大夫那,恐我今日沒命站在此處!”最後一句,柳意綿厲聲叱道。
“小孩子身子結實,小病小痛二三日也就好了……”尤桂枝小聲嘀咕,一點也沒覺得哪裡做錯。
柳意綿冷笑了一下,自顧自道:“這六年來,我每日卯時就得起床做飯,餵雞餵鴨,打掃屋院,清洗你夫妻二人的衣物,近子時才能睡下。屋裡漏了水,修也不給修,每每臨近雨日,滴滴答答的雨水總會將床角泡的發爛發黴,後來我便自行爬上屋頂補了。瓦片生了青苔,我爬下踩中,從屋頂跌落,摔斷了腿,即便如此也不能偷懶片刻,劈柴做飯洗衣一樣不落。”
“試問,我也是個人,如此數年,心中如何不怨?”
深藏在心底裡的怨,剋制不住的顯露出來,可柳意綿卻只覺得痛快淋漓。他壓抑的太久了,久到早已不知肆無忌憚的滋味。
他其實已不欠他們什麼了。
柳意綿問的擲地有聲,這麼多年來,這是他頭回敢於在眾人面前直面他昔日生活。他吐了怨氣,他也看清了自己,他終於挺直了腰桿,能夠真真正正的做他自己了!
眾人嗡嗡地議論起來,顯然是看不出素日溫和有禮又耐心的柳意綿,竟活的如此艱難。但即便是如此艱難,也還能保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光只是這點就十分難得了。
這番過後,大家看向柳意綿的目光已溫和許多,寬容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