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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小渡口,水微瀾。船艙是兩層小樓,二樓翹簷有姑蘇韻味。一樓堂屋兩側有廊柱。桅杆高聳在船艙後方,巨帆張開如忽然展翅的白鷺,順風起航。
江藍生自船頭風大處,用白絨扇來回描了描船的外身,又清點了客舟內的人數,搖頭故作感慨:“江南流雲莊,鋪張浪費,可恥可恥。”
童四自小跟著於桓之在暮雪宮長大。八年前暮雪宮覆滅,他隨於桓之被穆昭接去流雲莊前,曾在京城住過叄月。
童四這小廝,論武藝,論才學,都平平無奇;唯記憶力甚好,遇人過目不忘。
八年前的初春,南霜尚未落得“南水桃花”這個不恥的名聲,但於桓之已然是人盡皆知的江湖小魔頭。
十四歲的魔頭帶著八歲小廝,長途跋涉趕往京城的經歷,並不算愉快。畢竟暮雪宮的覆滅,牽扯極廣,給江湖人都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而是年,於桓之恰巧練至《暮雪七式》的第叄式,內息攻心,走火入魔,以至於右臉至後脖都長了紫色斑紋,令人見之駭然。
從蜀州到京城,山遠水長,路途零零碎碎。每至一處,一旦有人認出於桓之,都尖叫逃竄,恐懼不已。
童四憤慨說,公子,等我修好武功,去廢了這些人。於桓之卻說,也好,我現在走火入魔,手無縛雞之力,不如將計就計。
那年名震天下的於驚遠早已不知所蹤,唯留於桓之一人,淡定地承襲了他創下的聲望以及罵名。威信的背後是重荷,於小魔頭擔待得極其輕鬆。
有人說他陰,他便威逼利誘;有人說他狠,他便色厲內茬。
是以一個少年一個孩童,雖為江湖人的公敵,一路走來也有驚無險。?於桓之自得其樂地坐實了江湖魔頭的稱號,比劃比劃嚇嚇人,恐嚇恐嚇打打劫,很是得心應手。而童四私下認為,於桓之實際上不是魔頭,而是一隻披著魔頭外衣的狐狸。
待二人到了京城,於小魔頭才良心發現地去尋了個黑紗,將自己可怖的面容遮住。又在內城尋了個小宅子,帶童四住下。
在童四眼中,於桓之從來獨擋一面,彷彿天下事到了他眼前,都成了吃酒下飯的佐菜,開胃調味,讓生活更加精彩紛呈而已。院內叄間屋,庭前兩棵柳。自始至終,童四都未問過於桓之來京城的目的為何。二人暫且在宅中安生,只見小魔頭日日早出晚歸。
垂柳抽絲吐芽,碧玉妝成,轉眼月餘過去。春分時,家中來了一位訪客——江藍生。江公子哥與於桓之同齡,八年前也只有十四歲。
然,人小志不短。彼時的江藍生,尚未修煉出公子哥的得瑟氣質,卻已然有了潑皮無賴的痞子精神。
就好比一位大家閨秀,必定從小家碧玉修煉而來;一個蓋世英雄,前身必定是江湖小兒郎;對於江藍生而言,潑皮無賴是通往富貴公子哥的必經之路,他發育得很健全。
江潑皮這一趟來得聲勢迅猛,浩浩蕩蕩帶了十餘人將宅子圍住,他撩開衣襬,上前一腳踹開宅門,揚起白絨扇便嚷嚷:“於桓之你敢跟本王搶人?!”
童四不知江藍生的真實身份,但見他一身錦緞價值不菲,料想此人非富即貴。當時於桓之未歸,童四想著自家公子武藝全廢,不過是狐假虎威地擔了個魔頭名聲,不由心底著急,想趁於桓之回家前,先將江藍生哄出去。
豈料這年的江藍生,不知根於桓之結下了什麼樑子,火氣大得無與倫比,死皮賴臉留在宅子裡,非要跟他決一死戰。
小時候的童四雖然怯懦,然他護主心切,便投其所好與江藍生商量,說江公子可與自己先歷練一場,權且熱身。
但凡得瑟的公子哥,決不會欺負小輩,可惜彼時,江藍生只是一隻得瑟的流氓。
童四瞧江藍生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