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還請您給婢子個答覆,莫要為難婢子。」
婢女緩過神來後也不再坑著頭,牙關緊咬一陣,努力將被刻意怠慢的火氣嚥下去,只不過撕去那層偽裝的聲音難免刺耳。
「端王殿下請的是我,去與不去左右也怪不到你身上的,怎的就變成我在為難你?」
在春錦的攙扶下起身,嘉月纖細的小手輕輕覆著又大了一圈的肚子,指腹溫柔地摩挲,而看著婢女的那雙桃花眼裡卻是一片讓人窒息的清澈懵懂。
「大小姐,你——」少裝了。
後面的還沒氣到失去理智的婢女咬牙憋回去,她交疊在身前的手攥得死死的,指尖隱隱在發顫,末了深吸口氣,福身行禮。
「是婢子唐突,大小姐莫怪。」
「那我便先回去答覆端王殿下了。」
對方的意思顯而易懂,既然你揣著明白當糊塗,那也別怪我在上頭人面前搬弄你的是非。
婢女死死地瞪著嘉月,試圖嚇住她。
只是她覺得少女的眉眼間雖依舊柔軟,卻又多了過去不曾有的韌性。
不明顯,卻無法忽視,因為那份韌性在遇到外力擠壓時便會自然地將它反彈,抽在人身上不那麼疼,更多的是種說不出的難受和膈應。
像被小刺輕輕紮了一下,又癢又痛,煩躁但無處發洩。
「好。」
不過嘉月始終懶得理會她的態度,只軟軟地應了一聲,在春錦的攙扶下來到用膳的圓桌前坐下,又摸了一會肚子,在心裡柔柔甜甜地喚了幾聲「寶寶」,而後才執起筷子開始吃飯。
吃著吃著,思緒便又飄到遙遠的西北戰場。
不知道陸凜能不能坐下吃頓安生的飽飯,可不可以好好地睡一覺,哪怕是一兩個時辰也好,更盼他少受點傷。
但嘉月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回來。
許是想得入了神,她連粥上不停暈開的漣漪都不曾注意到,只一勺接一勺地往嘴裡送,壓著不斷上湧的酸澀。
「春錦,隨我去前廳吧。」
用完早膳,嘉月坐在軟榻上休息了一會,緩過心底這陣情緒後,在巳時一刻左右,日頭正好時,看向正用雞毛撣子打掃屋子的春錦,嗓音柔軟平和。
「夫人,我們此時去……」會被針對吧?
這幾個字春錦終是沒說出口,雖然心底有所顧慮,但她眉眼間沒有絲毫膽怯,反而是將手裡的撣子放回櫃子,開始在清水盆裡淨手。
嘉月是她們的主子,對她的命令或許會有所疑惑,卻絕不會違抗。
「無事的。」
「端王殿下應是寬厚之人。」
扶著腰緩緩起身,嘉月揚起唇角軟軟地笑了笑,在春錦的攙扶下走出屋子,迎著秋日暖暖的陽光,徐徐而行,步履優雅。
畢竟是妹妹日後的夫婿,面還是要見的,不然又怎知他究竟「寬不寬厚」?
主僕二人走進前廳時,喬氏與端王聊得正好,而溫嘉清正嬌嬌怯怯地端坐著,清麗的小臉上一片紅暈。
「臣婦給端王殿下請安。」
「殿下萬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盈盈行禮的嘉月身上,或深或淺,饒是春錦都有些不自在,但她的臉上始終是柔軟無害的笑意。
桃花眼裡一片楚楚惑人的柔澈。
「不必多禮,坐。」
上首的端王放下茶盞,狹長的眸中是讓人不安漆黑,透著一絲看不真切的陰沉。
收回視線,嘉月在溫嘉清旁邊落座。
「還以為連殿下都請不動姐姐呢。」
「不過姐姐手上這鐲子先前好像從未見過,真漂亮。」
她剛坐定,耳邊便響起讓人不舒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