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藩刻本,入不入得了法眼,就純粹看個人喜好了。
看到這名儒士跨過門檻,正在招待一撥年輕客人的中年店主笑逐顏開,連忙放下手頭的買賣,快步上前相迎,眼前這名儒士是他們店的老主顧了,次數不多,買書也不多,但是十多年了,幾乎每隔兩年就會光顧一次,最重要的是跟他爹相談甚歡,以至於極少飲酒的父親在生前總會破例,非要拉著那儒士一起坐下小酌,說是小酌,喝著喝著也能喝掉小兩斤的酒。
儒士笑問道楚老哥呢,上回他念叨著找不著的那部花臉版《燈下草蟲鳴》,我給他帶來了。中年店主坦然說道曹先生,我爹去年走了。儒士愣了一下,有些感傷,但仍是從行囊中抽出那部書,中年人笑著說走了就走了,我爹走的時候七十有一,老人家走之前也經常笑著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這輩子是賺到的。曹先生,我爹無病無災,睡一覺就走了,咱們做兒子的,也犯不著太揪心。不過我爹走之前,可經常唸叨著先生,說如果死之前能夠跟先生喝頓小酒,那他這輩子就真算圓滿嘍。那曹姓儒生歉意道本來去年有機會來這裡走一趟的,只是當時走得比較匆忙,加上又覺得不太方便,早知如此,不管如何都該來的。這書你收下,回頭給楚老哥上墳敬酒的時候,燒了便是。
中年店主笑著打趣道曹先生那我可就不給你銀子啦。
儒士連忙笑著擺手,這麼多年白喝了那麼多頓酒,哪裡好意思跟你收錢。對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家漁樵那孩子也該行及冠禮了吧?
中年人好像一說起那個兔崽子就來氣,無奈道別提那混賬玩意兒,曹先生你是不知道,咱們家算不得什麼詩書傳家,也稱不上書香門第,可好歹是天天跟聖賢打交道的人物不是?哪裡想到那小子越長大越不聽勸,就他那副瘦竹竿子身段,死活要投軍入伍,這不前不久跟著鎮上幾個要好的同齡人,一起跑去郡城說是有後門可以疏通,運氣好直接就能去南邊打仗,結果就他悶悶不樂回來了,我問也什麼都不說,只是每天雞打鳴就起床跑去運河邊上,要我說啊,這小子也就是年輕,不曉得天底下哪有什麼比過上太平日子更舒心舒坦。曹先生,那小子年紀大了,我這個當爹說話也不管用,但他從小就聽你的,先生要是不急著走,我這就找他去,先生一定要幫忙說說他,要是能把他那根筋擰回來,我就送先生一套西楚崇文館版的《冬雪落枰集》,那可是我爹都不捨得帶走的好東西,叮囑我一定要當傳家寶留著,一代一代傳下去。
不等曹姓儒士說什麼,中年店主連生意都不管了,一溜煙跑到街上去尋找他那個越大越讓人操心的兒子了。
小店內五六個年輕男女客人百無聊賴地閒聊起來,時下熱議,自然首推開始一邊倒的廣陵戰事,都認為到了能夠蓋棺定論的時候。這些京城口音的富貴子弟,不愧是生活在天子腳下的人物,言語間縱橫捭闔,雖然聲音不大,但旁人聽著很是擲地有聲。隨著評點完了朝廷各位領軍大將的戰功和本事,又把西楚那幫文武重臣給數落了一通,很快就說到了西楚復國的真正主心骨曹長卿,結果雙方意見對立,一方說曹長卿只是武道修為和圍棋造詣卓爾不群,真正將江山做棋盤的收官本事,就不夠看了。另一方反駁說曹長卿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輸在西楚不得天時地利人和,絕不是那位大官子棋筋孱弱。爭執不下,雙方都是至交好友,總不能打架,所以最後莫名其妙就把話題轉移到了西楚前朝皇后的身上,兩名年輕女子說起她都有些憐憫,有個錦衣公子哥嗤笑道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罷了,西楚覆滅後,舊京城的坊間都傳聞正是那個女子壞了大楚氣運,否則以西楚原本的命數,應該還有一百六十年國祚可存。很快就有另外一個年輕男人笑著說,為何當今天下風靡“十羊九不全”的說法,還不是因為那西楚皇后屬羊?
不遠處那個雙鬢霜百的青衣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