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
新建漢王府邸內有一湖,被趙雄命名為聽濤湖,世人皆知北涼王府有座聽潮湖,令人遐想。聽濤湖湖心有座亭子,四面皆水,不設橋樑,必須以採蓮舟為渡。亭中藤床竹几,瓶中插有數枝豐腴芍藥,香爐煙霧嫋嫋。
身穿素白便服的趙雄斜居床榻,手持酒杯,有女婢在這位藩王身前手捧一秩古籍,有婢女在旁端冰盤,陳放時令鮮果,又有婢女站在趙雄身後打扇驅除暑氣。
趙雄看一頁書,便飲一杯酒,不與人言,自得其樂。
一個下午就在年輕漢王的悠哉遊哉中,緩緩流逝。
趙雄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很快就有婢女幫他穿上靴子,來到窗欄附近,眯眼看著湖岸上那個紋絲不動的身影,趙雄嘖嘖出聲,“難怪能做上我朝年紀最輕的一州將軍,也真是夠拼的。”
趙雄離開亭子,乘坐蓮舟回到岸邊,上岸後走向那個正值風雨飄搖的薊州將軍,後者在藩王臨近後,抱拳沉聲道:“末將袁庭山參見漢王殿下!”
趙雄隨意擺了擺手,笑呵呵道:“袁將軍有話就直說。”
袁庭山緩緩抬起頭,在岸邊站了整整一下午,卻眼神熠熠,不見絲毫頹喪,臉上也毫無諂媚之色,“懇請王爺能夠替末將在那封能夠直達御書房的密摺上,惡言幾句。”
趙雄故作驚奇道:“袁將軍如何知道本王有密摺上奏的職責?又為何要本王說你的壞話?本王可聽說你袁庭山如今處境已經夠糟糕的了,先前非但沒能在老丈人那邊討到好,最近連一些好不容易拉攏起來的心腹也投奔了薊州副將韓芳,甚至連蔡節度使也對你閉門謝客,韓經略使就更不用說了。你今天來本王府邸,等了一下午不該是等一份雪中送炭嗎?怎麼反而要火上澆油?當將軍當膩歪了,想當個階下囚嚐嚐新鮮?”
聽著漢王的冷嘲熱諷,袁庭山面不改色,始終保持抱拳躬身的恭敬姿勢,語氣誠懇道:“末將這次登門拜訪,帶了黃金萬兩,珍玩字畫十箱……”
聽著這條被某些京官私下罵作瘋狗的年輕人娓娓道來,趙雄出現片刻的失神,沒來由想起一幅畫面,那幅畫面不曾親眼所見,卻是多次親耳所聞。
很多年前,有個年輕武將也是差不多這般模樣,在離陽兵部衙門求著給人送禮的。
趙雄抬頭看著大片大片火燒雲的絢爛天空,自言自語道:“可惜沒有下雨。”
袁庭山仰頭看著這位明顯心不在焉的漢王,低下頭,悄悄咬著嘴唇。
兩個老丈人,大將軍顧劍棠已經明確表示,他不會對薊州糜爛局勢施予援手,而李家雁堡,也隱約透露出那近萬李傢俬騎是最後的家底,不會交由他這個女婿肆意揮霍,一萬私騎就算要戰,也只會戰於薊南地帶,甚至允許的話要一口氣轉移到江南道北面,而絕不會由著他袁庭山帶到薊北邊境上去跟北莽死磕。如此一來,原本蒸蒸日上的薊州將軍府可謂內憂外患。但是這些事情,袁庭山都不介意,他甚至可以在仕途上一退再退,連這個薊州將軍也一併不要了,但是袁庭山無比忌憚一個人,那就是太安城坐龍椅的那個年輕天子,袁庭山怕自己在這位雄心勃勃的皇帝心中,變成為一個不堪大用的庸將,一旦在皇帝腦中形成這種致命印象,他袁庭山就算打一百場勝仗都沒有了意義。所以袁庭山來求漢王趙雄,求他在密摺上彈劾自己,只有如此,讓年輕皇帝覺得整個薊州從上到下,所有人都在排斥他袁庭山,如同廟堂上的骨鯁孤臣,那他才能擁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黃金?本王姓趙,缺這玩意兒?古玩字畫?本王這輩子親手摸過的,比你袁庭山見過的還多。”
趙雄伸手拍了拍袁庭山的肩膀,“所以袁庭山,以後有飛黃騰達的那一天,別忘了是誰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拉了你一把。”
袁庭山左手五指死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