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緩了緩吐納速度,平靜道:“宋貂兒,你若有銀子有熟馬有靠山,能不能駕馭一個擁有三百騎數目的小山頭?”
宋貂兒愕然,一時間沒有回過神。
徐鳳年壓下喉嚨一股溫熱,皺眉道:“你回頭療傷完畢,就去幽州找一個叫皇甫枰的果毅都尉,就說是姓徐的要你去找他,你跟他要人要錢要馬,他自然會全部答應。如果我回來以後得知你辦事含糊,別說給我建一座生祠,就是一百座,你連同三十六個兄弟,一樣都得死。”
徐鳳年轉過身,沒有抹去緩緩從鼻子裡流出的鮮血,心裡罵娘不止,充一次絕世高手真不容易,為了擺出馭劍飛行的排場,體內氣機已經跌宕起伏得如同廣陵大潮,再支撐下去,就要露餡。
不過好在宋貂兒眼中,這位姓徐的公子,哪怕走得很慢,也是極為仙人出塵,瀟灑飄逸。
第016章 東西南北
佛道兩教面紅耳赤爭執千年,就像形成了一座大泥潭,歷代兩教高人都不能免俗,或者激辯於廟堂,或者著書詆譭,一個個都要在這泥濘裡去摸爬滾打上幾番,少有能那種後世公認能夠出淤泥而不染的,近百年以來佛門裡出了一名西遊取經的白衣僧人,才減輕了本朝三教排位以儒為先以道次之再以佛墊底的尷尬,可惜頓悟一說現世後,對白衣僧人和兩禪寺都是一個巨大沖擊。這位高大僧人曾經笑言佛道兩教之爭,就像村裡兩戶老農搶水灌田,水源相同,但水量畢竟就那般多,誰多偷多搶多騙一些水放入自家農田,誰家的莊稼就收成更好,爭水嘛,自然要磕碰,先動口,說服不了對面,再動拳腳,實在不行,誰與亭長關係籠絡得好,就去讓手拿兵器的官家來殺人。
這自然是白衣僧人在自嘲之餘,也暗諷了道教龍虎山親近朝廷,得寵於君王,自皇宮朝野往下至江湖市井,在歷史上發起多達六次的滅佛運動,白衣僧人以往兩次在道教祖庭金頂上獨戰十數位得道大真人,都是類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勝出,說來奇怪,以往佛道十年一度的爭辯,即使有一方大勝,事後也要遭受非議無數,唯獨這從不話說盡的白衣僧人,贏得踉踉蹌蹌,連倨傲至極的龍虎山老神仙們也都只是苦笑,並無太多芥蒂,這些年倒是經常有一些龍虎山以外的真人引述攝取佛教義理,著作種種典籍抨擊對抗佛教,扛著書箱就去兩禪寺找白衣僧人理論,結果無一例外下山以後都不言不語,外人如何詢問,都閉口不談。
兩禪寺後山茅屋外,一大一小兩個光頭和尚在曬太陽。這裡離禁地碑林太近,少有訪客,也就沒啥寺裡那些濃重到掩鼻都遮不住的香火味兒,茅屋後有菜圃雞舍,前有兩棵桃花,歲數都不大,一棵絳桃是中年僧人女兒誕生時栽下的,後來他不知道哪裡拐騙了個小笨蛋吳南北,又補種了一棵垂枝碧桃,後山背陰,桃樹長得慢,枝幹扶疏,這會兒枝椏碧綠,小花骨朵兒遠稱不上豐腴。
每年兩個孩子生日,笨南北的師孃就會拎著菜刀,拉著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孩子去桃樹下,依著身高刻下痕跡,早先李東西身為女孩子,發育得早,個子竄得快,每次生日都歡快得像只黃雀,唧唧喳喳說個不停,還不斷去摸笨南北的小光頭,取笑他是個矮冬瓜,可惜風水輪流轉,當她步入少女,當他成為少年,李東西就不樂意了,如今吳南北已經比她個子高,這讓李子姑娘有些惆悵吶,以後萬一笨南北長得爹那麼高,豈不是得踮起腳跟才摸得著他腦袋了?
小和尚今日無需給釋經講法,而且明天要頂替師父前往龍虎山蓮花金頂,小和尚終歸是在兩禪寺都能以理服人的小年齡大講僧,瞧不出有何怯場,只是鬱悶問道:“師父,明天我就要去龍虎山與他們吵架了,怎麼還有道士上山來跟你叨叨叨。”
白衣僧人躺在一張藤椅上,撫摸著光頭,瞥見媳婦走出茅屋要洗衣服,語氣堅定說道:“山上山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