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見面時的那句話,如果有機會,就是我燕文鸞躺在棺材裡了,也要抬去北莽王庭。”
不等徐鳳年說什麼,老人轉身大踏步離去,經過桌子的時候,停下身形,喊了句接住,拿起酒壺丟給徐鳳年,“就當末將請王爺喝過酒了。”
徐鳳年抬手接過酒壺,看著那個已經跨過門檻的背影,一臉驚訝,自言自語道:“還有客人拿主人的酒用來請客的?”
燕文鸞大步走在廊道中,當時本想在“相信大將軍,相信李先生”之後接著說“相信你徐鳳年”的老人,那時候還是忍住沒有說出口,此時也是自言自語道:“大將軍,像這麼打仗,就有滋味了。跟當年跟著大將軍一樣,什麼都不怕,只怕不死!”
……
從頭到尾都沒有喝酒的徐鳳年坐回位置,神情有些凝重。
那個溫文爾雅的四皇子趙篆,當了皇帝后還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果說張鉅鹿的死,是他爹趙惇的授意,那麼元本溪無聲無息的死,可就完全是他趙篆的冷血手腕了。不過徐鳳年對此不奇怪,趙家先後三任皇帝,哪個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行家裡手?這位才坐上龍椅的離陽天子暗中開啟薊北門戶,倒不是吃飽了撐著要給北莽兩名萬夫長送戰功,而是在離陽北涼各自換了一位繼承人後,徐鳳年抗拒聖旨在先,率先表明北涼底線,而他趙篆在登基後,也很快借著幽州一萬騎闖入薊州一事來還以顏色,告訴他徐鳳年離陽朝廷的底線也不低。而袁庭山在“失去”銀鷂城後的將功贖罪,也沒讓跟他老子趙惇一樣極其關注薊州軍務的趙篆失望,徐鳳年剛得到諜報,從袁瘋狗搖身一變成為袁將軍的那個傢伙,除了薊州騎軍,還帶上了兩大岳父之一雁堡家主交給他的七千多私軍精騎,守株待兔,拼掉了大如者室韋和王京崇兩位北莽捺缽的八千騎,遞往太安城的捷報上是寫“己方折損不過三千,破敵斬首萬餘”,徐鳳年自然清楚雁堡李家數代人積攢下來的那兩千多老本騎兵,肯定是不在這三千之列的,不過這一戰之後,想必新登基就有邊功在手的趙篆會龍顏大悅,為了廣陵道已經焦頭爛額的京城兵部會高興,東線兩遼也會人心鼓舞,朝野上下,尤其是士林,也會對這個原本印象不佳的袁瘋狗大為改觀。其實如果不是有他徐鳳年頂著當那天底下最大的箭靶子,袁庭山哪怕立下數倍之多的軍功,也只會惹來冷嘲熱諷和猜忌。
徐鳳年冷笑道:“跟我這個公認只是命好才有今天的北涼世子殿下相比,你袁庭山的命,也不錯嘛。”
真正讓徐鳳年頭疼的不是袁庭山和薊州,而是兩件事。事實上趙篆在開春之後做了很多,比如翰林院的遷址,還有將一名小小戶部員外郎提議的重訂天下版籍,放入了他與中樞重臣的“小朝”中,比起前者跟北涼的風牛馬不相及,後者可就是對北涼遞出一把刀子了,北涼暫時人心穩定,先前該走的,和能走的都已經離開主要是集中在陵州的北涼道,沒有太大影響,若是版籍在此時變更,等於開啟一個大口子,北涼哪怕軍戶是大頭,但涉及底層百姓的切身關係,能離開是非之地,那些沒有青壯在邊軍中的老百姓,誰願意留在北涼境內“等死”?
徐鳳年閉上眼睛,“在此事上最能說話的戶部尚書元虢閉口不言,不出聲,那就已經是很明確的表態了。可惜好不容易東山再起,才做了沒幾天的‘地官司徒’,恐怕就又要被打入冷宮了。中書令齊陽龍支援,門下省坦坦翁反對,天官殷茂春支援,但說此事‘宜緩不易急,欲速則不達’,嘖嘖,這份措辭可真是講究啊,‘不易急’,易而非宜,真是精妙至極。中書省二把手趙右齡果然跟殷茂春唱了反調,不愧是科舉同年沒出息的,成盟友,有出息的,成政敵。”
如果說這還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那麼有一件被掩蓋在一件件大事中的“小事”,是整個北涼道真正意義上的意外之喜和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