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主人,是他的長兄溫子諒。
那年幾歲來著?
溫子甫想,他好像是七歲還是八歲。
家中游西子湖,他失手把溫子覽的木人落湖裡去了。
關公提刀的木人,挺小一個,是溫子覽當時最喜歡的一個玩意兒了,連出門玩都帶著。
溫子甫那時候也皮,逗弟弟逗過了頭,木人哐當落水,水花濺開,沉了個沒影。
兩兄弟呆呆看著水面,溫子甫腦袋空白,溫子覽扯著嗓子嚎哭。
只是個木人,落到了湖裡,不可能讓人跳下去撈。
溫子覽再小,這個道理還是懂的,撈不回來了,又委屈得要命,一面哭,一面追著哥哥捶。
待回府後,溫子甫拿著年節裡存的壓歲錢給弟弟買禮物賠罪。
買回來的木人好看歸好看,卻也不是落水的那一個。
溫子覽懨懨的,溫子甫也無精打采。
溫子諒把他叫進了書房,一手木料、一手刻刀,笑著說:“你刻一個給他,你用心了,三弟就不生氣了。”
當時,溫子甫剛學著刻印章,初初入門,水平極其有限,還要溫子諒幫忙。
一個不小心,刻刀一劃,割破了溫子諒的大拇指,鮮血直流。
溫子諒沒喊痛,反而還安慰溫子甫。
最終,那隻粗獷無比的木人哄住了溫子覽,也許,是他被長兄受傷給唬著了,沒有再提落水的木人。
溫子諒止住了血,偏那傷口一直癒合得不好,成了一道疤。
現在,溫子甫在這卷文書上,看到了這枚帶疤的拇指印,彷彿也看到了曾經翻看文書的長兄。
畢大人說,當年為了溝通案情,光順天府,夏太傅和溫子諒就來了不止五次。
那麼,這份萬評的手書,溫子諒又看了多少次?
連日奔波,思慮太重,以至於神情恍惚,連手指上沾了墨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就留在了這上頭。
隔了差不多三年,與溫子甫的拇指,重疊在了一起。
第546章 承諾
溫子甫靠著椅背,垂著眼,呼吸沉沉。
童年趣事,死別悲痛,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溫子諒留下來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尤其是他入京之前用過的那些,都在臨安的定安侯府裡收著。
侯府那麼大,人又這麼少,根本不缺地方收東西。
前些年沒有丟,等溫子諒出事之後,越發不可能丟了。
可溫子甫從沒有想過,會在他處,看到長兄留下來的痕跡。
哪怕只是一個拇指印,都讓他的嗓子澀得發痛。
溫子甫不會忘了長兄的模樣。
不用閉上眼睛,他都能在腦海裡想象出溫子諒一遍遍翻看文書的樣子。
每一個字,溫子諒都會看得很仔細。
看了一遍又一遍,還在繼續看。
三年前,那是最無望的時候。
平西侯府牆倒眾人推,溫子諒和夏太傅等人的堅持,在那股力量之前,不過是螞蟻撼樹。
可饒是如此,他們都沒有放棄。
今時今日,局面已經不同了,現在,要被推的是沈家。
溫子甫深吸了一口氣。
他更不該氣餒了,他又怎麼可以氣餒呢?
前一刻生出來的那點兒灰心,散開了。
坐直了身子,溫子甫重新看著那枚拇指印。
三年前,溫子甫覺得,他能替長兄做的事情很少。
孝順母親,代長兄的那一份一塊盡心;照顧好宴姐兒和章哥兒,失去父母的孩子心靈脆弱,他不求他們成龍成鳳,讓他們衣食無憂、能自在滿足、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