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後來入了冬,嚴寒難耐,西戎的糧食和衣物短缺,不得不先行撤退,而陸凜的父親陸朝乘勝追擊,深入西戎內部,大損他們的元氣,所以才有了這十年的安寧。
只不知如今來作亂的又是西戎哪一支軍隊,可千萬別是三王一同前來。
坐到梳妝檯前,嘉月攏著肩頭的衣衫,儘管睏意沉沉,可她無法入睡,心像是被一隻手捏著,懸在半空,不得安放。
腦中迷濛又混雜,各種思緒交織不停,最後又定在了先前無意中聽到的父親說的一句話。
陛下有意再行擴張,吞併西戎,保秦國百年太平。
所以這或許是一個契機。
放在桌上的纖細小手緊了緊,嘉月眸中卻暈開更濃重的擔憂。
她希望陸凜平安。
沒過一會,頭髮也趕不及束,只隨意紮起的溫嘉譽匆匆趕來嘉月身邊,陪她聊了許久,終是在黎明將至時把人給哄睡下。
離開院子前,溫嘉譽又側首看了一眼半開的窗扉,還有在微風中時起時落的輕柔床帳。
俊美的眉眼間罕見的多了一絲猶豫。
嘉月醒來後沒什麼不適,也就忘記了陸凜叮囑的請大夫的事,只每日在能看到院門口的窗戶邊坐著,安排府中事,整理帳目,更多時候是給他做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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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值夏季,沒有天氣困擾,雙方在沙場糾纏半月有餘,大小交鋒有過好幾次,卻始終僵持,勝負難分,西戎的三萬大軍始終未能破開那道城門。
但守軍的傷亡在逐漸增加,糧食變少,又遲遲不見涼州其他城池派援兵過來,城中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壓抑。
百姓都已帶著細軟,在官兵的護送下有序地撤離孟良,以防萬一。
嘉月沒有走,只是她在府中越發的坐立難安,食難下嚥,索性便帶著做好的兩身衣裳和鞋子,央求哥哥帶她去城樓處看看。
陸府在靠近東郊千戶營的街道,乘馬車去西北的城樓要近一個時辰,路上嘉月忍著沒有開啟窗戶看外面,但那份寂靜壓得她更加心焦。
免死金牌畢竟不是能調動天下兵馬的虎符。
涼州的指揮使是齊閻,他若有意扣押軍情,不給援兵和糧草,就算陛下即刻下令由京城調兵過來,那多半也晚了。
思緒紛擾間,馬車緩緩停下,嘉月深吸口氣,努力斂起情緒,乖乖地朝哥哥擠出一絲柔和的笑意,拿起一邊的帷帽戴上。
懷抱著給陸凜的包裹,少女迎著西北卷著熱意的風,與哥哥一前一後,一步步踏上巍峨高聳,佇立百年的城樓。
只是越往上,風中的氣息便越發沖鼻。
有血腥,有硝石,還有鐵鏽味,以及其它辨不清的味道撲面而來。
嘉月胃裡翻滾,喉間溢位絲許剋制不住的乾嘔聲,身子微有虛軟,忙不迭地以手扶梯,而溫嘉譽也及時從背後輕輕托住她。
莫說嘉月,饒是他驟然聞到這樣的味道也有幾分不適。
上面的景象或許更為慘烈。
就在他想開口勸妹妹不要再往上的時候,嘉月卻鬆開手,又一次邁開腳步。
望著少女纖弱卻莫名執拗的背影,溫嘉譽垂眸低嘆了口氣,眼底氤氳起苦澀。
她的性子或許真如大哥所說,與娘很像。
當年娘生她的時候沒足月,胎位不正又是難產,穩婆,太醫都說放棄,而向來溫善柔弱的崔知韻拼著氣血耗盡,也咬著牙不肯點頭,要將她生下。
嘉月是從血裡抱起來的,若再晚一點便是一屍兩命,娘臨死前有沒有看到她的樣子,哪怕是模糊的一眼,他們都不知道。
連當時在場的穩婆也說不清。
兄妹二人踏上城樓的一瞬,入眼的便是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