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安德烈頓了頓,理性的眸子赤紅如鐵,充斥著頑固暴虐的火星。
「我們是被舊日拋棄的殘骸,發洩死人的怒火,追求可悲的結果,麻木的罪人也因此帶來地獄般的光景,我們毫無疑問是罪無可赦的□□,只配撒旦開啟地獄的大門帶走我們的亡骸。」
「但儘管如此,我們也曾為我主,我國而戰。如今所求的不過是一件事——」
「如戰士一般,驕傲的死去。」
高大的法國男人在話音落下時,鐵塔般的身軀驟然傾覆,安德烈單膝跪地,虔誠而矜持。
「事到如今,哪怕是您,尊貴的,傲慢的天主,哪怕是您來顯聖,也無法阻止我們,要恨就恨當初不曾讓我們在戰場上死去吧,讓我們和那些幸運的同胞們一同長眠,而是彷彿枯骸一樣『倖存』下來。」
「……」
夢鳩眼眸寧靜的彷彿琥珀一般,沒有一絲一毫負面的情緒影響這雙眼眸的清澈純淨。
儘管安德烈的自白仿若挑釁那御座之上的至高神權,但其言論本身也不過是[懺悔],如同先前所有人來到他這裡所做的那樣。
因此,夢鳩平平的抬起手,聲線柔情溫軟,不現實的彷彿虛幻的美夢一般降臨此地。
「我寬恕。」
安德烈瞳孔收縮。
「我寬恕你的傲慢。」
「我寬恕你的憎恨。」
「我寬恕你的暴怒。」
「我寬恕你的倦怠。」
……
這一刻,夢鳩彷彿真正凌駕於眾多靈魂之上,成了審判罪惡的至高神聖。
隨著他的聲音在空氣中悄無聲息的消散,一股柔和的力量出現在他的手掌。
然後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光線有意識的在他掌心上聚集起來,看到這一幕的安德烈可以肯定那絕非是人所能操縱的能力,絕不是某種不為人知的異能,那……那是真正的屬於神的力量!
信仰崩潰至今,連作為人的底線都捨棄了,如今僅僅是依靠一個執念驅使著行動的安德烈睜大了充滿虛偽冷靜的眼眸。
夢鳩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正是那可憎可恨的神明給予自己的一道神啟。
「為什麼是現在?」他難以置信的叫道。
為什麼不再早一點兒?
為什麼不……
他眼中瞬間閃過許多情緒,一直到夢鳩合起手掌讓那光芒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這個男人才冷靜下來。
不是虛假的將瘋狂盡數壓制下來的冷靜,而是真正的冷靜了下來。
夢鳩之前就對他說過,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瘋了。
因為只有瘋子才會向他人承諾那遙不可及的未來。
安德烈無疑就是這樣做的。
可悲的傢伙……
夢鳩想。
「我的身邊為什麼都是這種人呢?追逐著遙不可及的目標,對你們而言又有怎樣的好處?」剛才原諒了對方一切罪惡的夢鳩忽然說出這樣一段內容,然後好整以暇的望著目光冷凝的安德烈,好像不通世情的純白神子,純粹而孤高,以一種超越人情倫理的姿態講述道:「死亡既是生命必不可少的完結,也是人類必須走完的過程,但卻絕不應該作為逃避,休憩之所。」
「起碼,在活著的時候,這是絕對不該被縮短的遙遠彼方……」
「你如果只是想築造『墳墓』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助你。」
夢鳩這一次格外大方。
棲身夢中的神鳥,完全有在夢中築就永恆墓場的權能。
安德烈如果同意,那這裡的所有人都會在瞬間被拉入夢中,陷入永眠。
然而安德烈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