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兒,外祖父只是不想你入宮……”
怎麼會?
謝馥震驚地抬起頭來,不解:“外祖父身居高位,馥兒雖是您外孫女,可若按著父親的身份論,我也不該入宮。您到底是……”
到底是在擔心什麼?
一切一切的疑惑,都交雜在了一起,謝馥不敢說高拱是錯的,卻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來由。
可站在高拱的立場上考慮,他斷不能做毫無理由的擔憂和綢繆。
“有些事,慢慢就知道了……”
高拱幾度張口,最終要出口的話,都變成了苦澀,噎住了他的喉嚨。
謝馥不知當年隱情,所以即便冰雪聰明,也無法把斷線的珠子給穿起來,可高拱不一樣。
近日來的後宮,因有了韃靼進上的波斯美人奴兒花花,而變得風起雲湧。
隆慶帝像是被這女奴給迷了魂魄一樣,再也沒離開過她。
尤其是近幾日,隆慶帝越發荒唐,甚至到了花柳巷去玩那些年紀小小的小倌,又染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病,攪得整個後宮人心惶惶。
按理說,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有大臣家的小姐入宮赴宴,隆慶帝也沉迷於酒色不感興趣。
可現在隆慶帝出現了,只能說明他對此有興趣。
高拱可不會以為隆慶帝出現在那邊是一個巧合,而據馥兒所說,皇后那個時候讓她們去賞蓮,也不會是巧合。
皇帝要來,皇后知道皇帝要來,還故意叫人去了蓮池,卻偏偏留下了謝馥一個,隨後皇帝才大怒……
到底是因為什麼大怒?
高拱想想,便覺得胸膛之中有一股一股的怒意在澎湃。
只可惜,這怒意的根源,他無法對謝馥提及。
那苦澀的細流,也轉而成為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高拱想起那一年,一直在會稽的女兒居然提出要帶著女兒回京城看看,他高興極了,早早就命人張羅。
可沒想到,僅僅兩日後,就傳來新的訊息,說高氏沒了。
好端端的女兒,他視若珍寶的掌上明珠啊,就這麼沒了?
高拱氣病了,在床上臥了有三日,才緩過來,派人去會稽治喪料理,不顧禮法,過了百日後便把謝馥接回。
朝堂之上一時有無數彈劾他的奏摺,被當時的內閣首輔徐階排擠,藉機發揮,高拱因此被罷官離開京城。
直到隆慶三年,張居正與太監李芳合計一番之後,才向隆慶帝建議,起復了高拱。
一番沉浮下來,高拱早知自己有心無力。
他注視著謝馥的目光之中,帶了難言的憐惜。謝馥的身上,有她孃的血脈,還親眼看見高氏懸樑,又該是怎樣的傷痛?
高拱不敢讓謝馥知道可能的真相。
有時候,不知道才是福氣吧?
皇宮本不是什麼吃人的地方,只是皇宮裡的人,卻為著名分,權勢,地位,而漸漸變成了吃人的人。
高拱也吃人。
但他不希望謝馥也吃人,或者被人吃。
弱肉強食,說來殘酷,也現實,太單純的人沒辦法生存,所以高拱從來不忌憚在謝馥面前談及朝政,好叫她知道,宮中朝中的世界。但他不會讓謝馥真正的涉入這個世界……
所有的女人,都不過是鬥爭的工具。
他已經犧牲了一個女兒,不想再失去一個外孫女。
“馥兒……”
高拱伸出手,慈祥地撫摸著謝馥的發頂,道:“答應祖父,回頭若是祖父為你挑人選,你有看得過眼的,便告訴我。我雖不能說,可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不需要有多風光,只要日後平平安安,我與你母親,甚至是你外祖母,都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