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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徐鳳年獨自走向清涼山上的黃鶴樓,府門上貼著的還是那幅白底春聯,府內的盞盞燈籠也是清一色雪白架子,這座氣象森嚴的府邸,在那個老人去世後,一直就談不上什麼喜氣不喜氣了,直到整個北涼道都獲知年輕藩王一舉戰勝武帝城王仙芝後,清涼山的氛圍又拐了一個大彎,許多吊著的心思都一下子放下,由人心思動轉靜,籠罩北涼王府的陰霾隨之一掃而空。徐鳳年入府之後,沒有去那座度過整個少年時光的梧桐院,只是去冷清素潔的徐驍屋子坐了很久,兩隻豎立起的衣架子,依舊分別架著樣式老舊的涼王蟒袍和那痕跡斑駁的大將軍鎧甲,外人都會覺得徐驍對後者很在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徐驍這個獨夫國賊是靠著軍功走到了人臣頂點,但少有人知曉人屠其實對那件藩王袍子,也絕不是外人誤以為的嗤之以鼻。徐鳳年對此心知肚明,徐驍在乎的不是蟒袍象徵著的藩王身份,而是背後的那份功勞,是當下許多廟堂權臣都刻意遺忘的“再造趙室之功”,當初離陽不過是北地一個化外的蠻子王朝,群雄並起,藩鎮割據,自顧不暇,大楚在內的中原大國,誰會把這個自身內亂不止的傢伙當作勁敵?正是徐驍這個攪局者的南下兩遼,硬生生幫著離陽先帝把王朝給擰在手中,沒了內耗,這才給隨後的經略春秋打下底子,這也是後來許多趙室勳貴對徐驍愛憎分明的緣由所在,親近先帝的那撥宗室老人,大多在天下大定後的廟堂暗流中,哪怕沒有替徐驍打抱不平美言幾句,最不濟也不至於下作到落井下石,只不過這一脈的老傢伙大多在戰場上受過大大小小的傷,故而死要比一些躺著享福的宗親都要早一些,而他們的後代子孫,又多與當今天子以及執政的碧眼兒不太對付,根本無法出人頭地,加上宗室內部又有由來已久的嚴重分歧,這一撥名義上的龍子龍孫可謂苟延殘喘,以至於這趟南伐西楚,完全沒有他們的份,多是另一幫年紀輕輕的天潢貴胄大搖大擺跟隨幾位老將軍南下攫取功績,反正他們的父輩祖輩就是靠著這種伎倆爬起來的,這大概算是家學淵源,熟能生巧。
徐鳳年緩緩走在山路上,然後在山腰處停步望向涼州州城內的燈火依稀,一處熄滅,偶爾又有別處新光亮起,寧靜而安詳。
徐鳳年轉身繼續登山,這段趕回北涼的時日,拂水房一直有簡明扼要的諜報傳遞到他手中,除了奪權失敗仍舊滯留兵部侍郎一職的盧升象駐紮佑露關,更有以春秋功勳老將楊慎杏閻震春兩人為首的浩蕩隊伍,與佑露關一起構建出三根錐子,直指西楚,與各位靖難藩王或者趙鑄這樣的藩王世子相互呼應,對西楚形成了一個看似滴水不漏的巨大包圍圈。徐鳳年泛起冷笑,除了殺雄雞儆小猴的把戲,趙家天子何嘗沒有禍水南引到燕敕王頭上的齷齪念頭?東線有廣陵王趙毅坐鎮,西邊有一心求死的淮南王趙英、居心叵測的靖安王趙珣,就算吃掉了這兩位,西楚也不可能往乘勢往西邊而去,王朝最西北有北涼鐵騎,西邊則有陳芝豹就藩的舊西蜀,自古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南疆有燕敕王趙炳,這本就是第二個更為隱蔽和嚴密的包圍圈,但是南邊暫時畢竟只有個吊兒郎當領了少許騎兵的趙鑄,而且南疆尤為幅員遼闊,西楚在無法北上的前提下,唯有往南蔓延,才有一線生機。幾大藩王中,真正有兵權的趙毅跟當今天子是同胞兄弟,本身就在廣陵道,不用坐龍椅的那位去太多算計,北涼北有北莽南有西蜀,等於已經被鉗制,結果就只剩下趙炳這麼個傢伙欠收拾了,本朝的削藩舉措,以前有個徐驍頂缸,朝廷自然首重北涼,如今徐驍一走,自然就輪到天高皇帝遠的趙炳了。而且一封來自太安城的新密信上說張鉅鹿在意見駁回後,退而求其次,給出了一份拿西楚練兵和收繳兵權兩不誤的新策略,差不多連主動捨棄顧廬的顧劍棠也被狠狠陰了一手,只要是有不服朝廷兵部約束苗頭的地方刺頭勢力,一律明證暗調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