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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惜本就不會騎馬,猝不及防間,整個人已經被推得一頭朝著下方地面栽倒!
身體翻覆間,是萬般的不解。
她竭力地轉過視線,只來得及對上顧覺非那一雙璀璨至極、又隱隱藏了幾分憾然的眼……
狂風吹卷。
遠處那重若千鈞的一箭,已在這剎那,悍然穿透了他的身體!箭羽帶血,從他身前射出,帶出了一串滾燙的血花!
他在她視野裡墜落。
茫茫然的天地間,於是只剩下那一聲帶著笑意的、幻覺似的輕嘆:“陸錦惜啊……”
☆、 剿匪後
陸錦惜啊……
溫和又清潤的嗓音。
好聽得像是上天賜予的一場美夢。
於是陸錦惜真的做了一場夢。
夢裡有刀劍, 有山巒,有她, 有那個神秘的男人,甚至有穿著銀鎧的方少行,還有……
滿身是血的顧覺非。
一時是滾落在地的劇痛,一時是舊傷復發的眩暈;一時是急聲喚著她的方少行, 一時又是在她世界裡墜落的顧覺非……
冗長又紛亂。
是一場噩夢,長得像是已經度過了一生一世。
夢醒時,陸錦惜睜開了眼。
屋子裡有淡淡的、已經變得幽微的檀香氣息, 身下是熟悉的綿軟床榻, 頭頂上則是熟悉而精緻的纏枝蓮帳頂……
是將軍府, 是她的屋子。
有那麼短暫的片刻, 她以為自己是真的只做了一場噩夢:她從沒有去過保定, 回程也不曾遇劫,那麼顧覺非自然也沒有犯險來救她……
只是下一刻, 這般氣泡似的幻夢便被打破了。
端著一碗藥從旁邊走過來的青雀, 一下看見了睜開眼的她,那一雙眼底頓時暈染開一點帶著淚意的驚喜:“夫人,夫人醒了!”
於是屋裡屋外, 一大群人簇擁了上來。
陸錦惜的眼前,頓時全是腦袋。
她尚在空茫之間, 一眼掃過去, 除了青雀之外, 還看見了白鷺, 看見了其他的丫鬟,也看見了淚眼汪汪的薛明琅、薛明璃和薛遲,還有旁邊沉默立著的薛廷之……
“孃親,你醒了。”
“孃親……”
他們都極為擔憂又極為驚喜地看著她,可這一刻,陸錦惜只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竟抬不起手去安慰他們半分,更不想說一句話。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就這麼躺著,也不動一下。
無疑,這是一種出奇的、近乎於厭世的冷淡。
眾人一下察覺出來了。
不管是宮裡來的太醫,還是回生堂的鬼手張,都交代過,夫人若是醒來,需要的是靜養。
於是青雀忙含著淚,先勸眾人回去休息。
幾個小孩兒雖不大願意,可這屋子裡兵荒馬亂的,嬤嬤們也不可能讓他們留在這裡,好說歹說給勸走了。
薛廷之在旁邊看了她半晌,最終也走了。
從始至終,陸錦惜那恍惚的目光,都沒有往他們的身上落一眼。
“夫人,您醒了就好,先喝點藥吧。”
青雀眼眶的都還紅紅的,人也瘦削了不少,看上去有一種形銷骨立的憔悴。
一旁的白鷺也小臉慘白,眼見陸錦惜不大動彈,便伸出手來,與旁邊的丫鬟一道扶她靠在引枕上。
直到這時候,她目光才轉動了幾分。
然後又眨了眨眼,看向了她們。
那樣的眼神,不知今夕何夕,透著一點隱約的茫然,但很快就化作了一種說不出的沉凝。
像是古井,像是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