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
孟濟將此刻的局勢一通分析,本已經足夠詳盡,自謂是己方已拿住了對手的短處,逼得他們左支右絀,陷入兩難境地,誰料想顧覺非竟然搖頭。
他不明白,聲音了透著幾分疑慮。
孤窗小築臨水,夜裡面二樓的窗開著,有冷風從外面吹進去。這屋裡面一干等人,都半點睏意沒有,清醒得很。
顧覺非坐在正中。
左側是正襟危坐的季恆與孟濟等一干他這派的文臣與謀士,右側卻是以方少行為首的一干武將。
旁人倒也罷了,方少行是吊兒郎當,一副聽得很無聊的模樣。只將一條腿抬了起來踩在椅子上,兩手搭著扶手,半蹲不坐,腦袋靠著椅背,兩眼朝上看,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但大夥兒也不管他。
誰都知道他素來是這放浪形骸模樣,要哪天不這樣只怕眾人還不習慣了。
再說了,做事靠譜就行,眼下這些不聽也罷。
顧覺非也不甚在意,只抬手在面前那一張京城佈防圖上輕輕地點划著,口中卻道:“一旦我迎七皇子入宮登基,薛況的確只有兩個選擇。其一,心不甘情不願,帶七皇子入京,再做謀算;其二,拋開七皇子,直接在涿州舉兵徹底謀反,撕破臉皮,進攻京城與我一決高下。”
對薛況而言,這無疑是進退兩難。
誰能不知道他的野心?
七皇子蕭廷之在他手中,不過是一面盾牌,一具傀儡,本不過任由他擺佈罷了。
可現在他殺了蕭徹,甚至殺了蕭徹可能有的血脈,那麼當今皇室空虛,一旦真的放任蕭廷之入宮登基,那麼薛況費盡心機起兵造反,相當於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因為有能力操縱這提線木偶的,又成了兩人。
一個是薛況自己,一個卻是他顧覺非。
薛況與他之間仇怨深重,且怕是自己想當皇帝的心比扶持蕭廷之上位的心還要熾盛,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可要他拋開七皇子,那便無疑是打他自己的臉。
昔日起兵的理由尚能說服天下,如今是要說服誰去?
而那個時候……
“薛況若真的腦子不清楚,一時衝動,選擇了後者,拋開了這一位倒黴的七皇子,甚至殺了他,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顧覺非手指尖從圖上外城門的位置,一路劃到內城門。
“屆時,皇室便算徹底傾覆。要麼他當皇帝,要麼我當皇帝。”
屋裡面忽然就陷入了靜寂。
所有人看著顧覺非那一張雲淡風輕的臉,心裡面這時才生出了那種難以窮盡的微妙。
是否,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呢?
沒有人知道。
其實就連顧覺非自己也不知道。
他對做皇帝並沒有那麼大的,且那帝位不過就是個空殼子。有沒有皇帝之名,他都能做皇帝做的事情,又何苦將自己立在這全天下都能看見的靶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