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嗣送去,一方面是石榴放不了太久,另一方面她壓根就不知曉該把石榴賣給誰。
石榴值錢這事兒吧,她是去年那會兒無意間聽人說的,可就算這事兒完全屬實,那她也不知曉該跟誰做這筆買賣。這就好比你知曉酒樓裡的一盤紅燒肉賣什麼價,可你總不能在家做一盤紅燒肉,端著跑去賣給人家酒樓吧?更別提,隔了一年,她老早就忘了自己當初是聽誰說的。
那就趕緊把石榴給她的承嗣送去!
在俞母心目中,俞承嗣是全能的,這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兒。再不濟,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沒尋到買家,那也沒啥,像這麼稀罕的果子哪兒能叫她一個農婦糟蹋了呢?就算真的要吃,也該叫她的承嗣一人吃。
抱著這樣的想法,俞母全然不知疲憊的就往明德書院趕,哪怕中途被曬得頭暈腦脹的,她仍是堅持徒步走到了位於半山腰的書院大門。
其實,明德書院是建在山上的,只是不允許外人進入。除非是本書院的老師學生,其餘人等哪怕是縣太爺,都只能止步於半山腰。當然,若能得了書院院長的首肯,那自是另外一說了。
很明顯,俞母肯定沒這個本事,因此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半山腰的門房裡,抹著汗水等著俞承嗣。
俞承嗣也是可憐,秋收過後他,娘就揹著六十來斤的銅錢鐵錢來尋他,就算他急著花錢,瞅著那一揹簍子的錢,也是心裡發寒。待好不容易抽空下山去鎮上把錢花掉買了合用的樂器畫紙等等後,卻愕然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
君子六藝和讀書考科舉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前者主要是修身養性,後者卻是全然為了功名利祿。當然,一旦真的透過科舉走上了仕途,君子六藝還是很能派得上用途的,就譬如同僚小聚、品茗鑑賞,你總得拿出一手來,好證明自己的才學吧?因著本朝安寧許久,騎射不出眾問題倒是不大,可旁的呢?最起碼書畫禮樂一道,總該是精通的吧?
遺憾的是,俞承嗣真的完全不是那塊料。
這經史子集,因著打小用功苦讀的緣故,他就算在書院裡不是最出挑的那一撥,可嚴格來說,也不算差了,起碼同窗裡頭比他學問差的人,少說也有十七八個。可若是比別的,哪怕僅僅是最為簡單的書法一道……
不好意思,俞承嗣打小練的就是館閣體,字型方正、光圓、烏黑、體大。這是科舉之中必須使用的字型之一,而另一種則是院體,兩者皆是屬於那種看起來格外方正不費眼的字型。
這原本也算不上什麼錯,畢竟俞承嗣從求學的第一日開始,就已經給自己定下了目標。當然,那會兒他的目標還僅僅是考中秀才,畢竟初入學時,他還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孩子。也事實上,他的啟蒙恩師在教導他時,也建議他使用館閣體,只因這種字型比較適合初學者。
問題是,館閣體它不好看啊!
橫平豎直,烏黑體大,字跡倒是容易分辨了,可就是同美觀沒啥關係。這年頭,流行的那就不是四平八穩的館閣體,而是行書、草書,若是能寫的一筆狂草字,便能得一番讚譽。可反之,若是一提筆就是館閣體……
丟人啊丟人啊!
俞承嗣之前忙著適應明德書院的教學進度,還真沒深究這些個細節。等他追上了進度後,才愕然發現,他好像把明德書院想的太過於美好了。或者更準確一點兒來說,那就是把自己想的太聰明瞭。
君子六藝,他沒法全部精通,捨棄了部分後,以為最簡答的書畫還是可以搶救一番的,最好是先將書畫提上來,再慢慢的補禮樂。結果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棍,他那一筆館閣體,拿出去只會徒增笑料,而即便僅僅是練字,就足以耗費他大量的時間。
偏如今,他最缺的就是時間。當然,也缺錢。
得知俞母又來尋他,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