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
正在兩個丫鬟聚在一塊兒嘀嘀咕咕的時候,西窗下,容嬿寧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冊,喚了聽雪一聲。
後者聞聲趕忙應了一聲,遞給檀香一記眼神,示意她去廚房端了熱湯來以後,方轉身掀簾進了內室。
抬手將開了一隙的窗扇闔緊,一邊拾起半落在地上的薄毯為自家主子掖好,一邊柔聲道:「冬夜寒涼,姑娘多珍重身子才是,若教冷風吹了頭疼,可又該要吃那苦藥湯了。」
聽她提及苦藥湯,容嬿寧下意識地覺得舌尖一苦,不用聽雪繼續說,便自覺地攏好了蓋在身上的薄毯。做好這一切以後,她雙手隔著毯子抱住曲起的膝蓋,半仰起腦袋看向聽雪,半是踟躕地開口道:「聽雪,你與我說說實話,當初是他特意安排你來我身邊的麼?」
聽雪一愣,旋即點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
意料之中的答案,讓容嬿寧有一瞬的惘然。
她下意識地問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聽雪不知今日容嬿寧去赴徐家的宴會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但從小姑娘與容御不久前鬧得小彆扭來看,她心中隱有猜測。這會兒好容易小姑娘主動開口,卻只提到了主子爺,聽雪這方反應過來,難說容家兄妹倆的小彆扭還牽扯到了小王爺不成?
聽雪看著小姑娘疑惑的神情,稍稍猶豫了一瞬,方長吐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說道:「當初邊關生亂,京中陛下急召,主子不得不立即離開江陵。可清音寺遇刺一事剛過去不久,受舊案牽扯之人又不少,主子是擔心會有不長眼的人欺負到姑娘的頭上,才想著在姑娘身邊留個照看的人。」頓了頓,在小姑娘審視的目光下,聽雪微微一笑,繼續道,「當然,這是奴婢當日進府時跟姑娘說的。姑娘當初沒有深問,應當是沒有生疑的?」
鬆開手中被揪扯得皺巴巴的薄毯,容嬿寧教聽雪的反問問得一愣,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眸光輕閃,半晌,輕頷首,預設。
似乎從遇上沈臨淵開始,她就不曾真的懷疑過他會對自己不利。
哪怕記憶裡張揚恣意的少年郎變成世人眼中的煞神,可在她這裡,他永遠都是那個嘴硬心軟的小哥哥。
所以當日沈臨淵留下聽雪,她沒有多做追問,左右沈臨淵是不會傷害她的。
可今日沒來由地,她就鬼使神差的問了聽雪這麼一句。
細細琢磨,倒真像是沒良心的小白眼狼似的。
「聽雪,你還有回過憩院麼?」容嬿寧不禁問道。
聽雪被問住,她直覺自家姑娘這一問不僅僅止於此,於是稍一琢磨,便反應過來。
回憩院,意味著去拜見主子,姑娘這是擔心自己乃主子置於她身邊的眼線?
聽雪不禁疑惑,小王爺究竟是做了何等事,才叫姑娘對他誤會至斯?
「姑娘您多慮了。」聽雪笑吟吟地道,「小王爺讓奴婢留在江陵的那一日便已經說了,入得容府門,奴婢便只是姑娘的丫頭,只有姑娘一個主子。」
這樣啊……
那也就是說,今日翰墨書坊的相遇,當真只是巧合了。
容嬿寧眨眨眼睛,心底的某根弦到底不受控制,輕輕一顫。
第72章 七二
冬雪初融,春陽乍暖,盛京城東南映月湖畔的垂柳終於吐生新芽,淡淡的青綠色無聲地爬上枝條,像是鋪染開的水墨,暈得滿目煙雲翠。
徐家斷斷續續在流煙渚擺了大半個月的宴席,從賞梅宴、賞雪宴再到如今的賞柳宴、踏春宴,幾乎將全京城能夠請來的顯貴眷屬請了個遍,不說徐家這人脈關係牽線搭橋得順不順,反正流煙渚背後的主人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蕭乾隨意翻看了幾眼帳房呈上來的帳本,就懶懶地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