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這般奇詭的天色下, 穿著不同品級朝服的各位大人漸漸從長安的各處聚攏到了皇宮,三三兩兩地,一路交談著,走到了未央宮便閉上嘴, 等待著今日的早朝。
這其中, 有人心中想著要讓仇家償命、有人做好了咬住衛初宴的準備, 還有人的目光則依舊放在通州的貪腐案上,懷著各種的心思,他們都覺自己今日要在朝堂上打場硬仗, 可他們卻並不知道, 他們所要面對的是一個和以前不一樣的小皇帝。
身著玄色冕服、頭戴十二旒冕冠, 一派帝王之氣的趙寂坐在這把她坐過二十幾年的龍椅上, 將一隻手搭在龍頭扶手上,神色複雜地看向這對她來說熟悉而又陌生的朝堂。
朝堂上有不少陪伴了她許多年的面孔,當然也有許多先後因各種事情而消失在了朝堂上的人。她一一辨認過去,將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重新又過了一遍,一時十分悵然。
她又看向立在人群中的衛初宴, 心中的悵惘才消散了一些,情緒有了牽扯,她眼中的刀子一般的銳利才化掉了,冷漠也減輕了,轉而變成這個年紀的趙寂常有的,那種溼漉漉的眼神。
“陛下,微臣有事啟奏。”
沒人敢看她,趙寂因此能夠肆無忌憚地盯著衛初宴看,這惹得衛初宴也頻頻地抬頭,眼神中有暗示她收回視線的意味,但趙寂自然不會理會這點暗示,她仍然將目光放在衛初宴身上,直到有臣子上奏。
這個臣子的聲音有些陌生,趙寂低頭看了一眼,而後終於想起來,這是楊瑞華,現任的大理寺少卿。她簡潔地道:“準。”
這沒有波瀾的威嚴聲音聽得人心中一涼,像是在數九寒冬被人從頭澆了盆冷水,老臣子們還好,有些新臣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衛初宴是兩年以來第一次上早朝,她在下邊欣慰想到,趙寂已很能應對朝堂上的事情了,果真是受了磨鍊的,甚至比起前世還做的好些了。
“陛下,唐棠鞭殺劉渺渺一案,陛下曾經命微臣去查查劉府後宅,現大理寺已查清,唐黎腹中胎兒的確是被那外室所害,而那外室是劉渺渺帶回府內的、出事之後劉家人亦幫著掩飾,因此,劉渺渺先納外室在前、害死原配妻子的胎兒在後,唐棠因此才當街鞭打了她一頓,因此導致了她的死亡。”
“哦?那麼這個案子,你們大理寺是如何判的?”
“回陛下,當街殺人者,原本當判死罪,但,念在劉渺渺並未無辜、唐棠也只是為了出氣,因此可以酌情輕判,依臣拙見,當判唐棠流放之刑。”
楊瑞華比起先前來沉穩了一些,他並未想到,後宅之爭會牽出這麼一樁悲事來,一時也有些唏噓,不過他是個直腦筋,雖然老師暗示過他可以減刑,但他也只願做到這個程度了。
“陛下,後宅之事哪家沒有?比我家渺渺所做之事過分的也大有人在。若是因為這個便為唐棠減刑,我劉遠這把老骨頭,如何下去見我那孫女唷。”
楊瑞華的建議一出口,便被站在左前方的一位老人搶過了話頭,那老人家鬚髮全白、眼下青灰,正是劉渺渺的爺爺劉御史,趙寂看了這老頭一眼,點頭道:“的確判輕了。”
此言一出,劉御史狂喜,楊瑞華微訝,衛初宴則也很驚訝地看向了趙寂。
王座之上,年輕的帝王泰然坐著,見她看過來,淡淡對她笑了下,眼中似有晨曦的微光、似有躍動的火焰。
衛初宴感覺好像被灼傷了,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世那個桀驁的帝王。
“陛下,小女的確有罪,可她也是無心之私,那劉渺渺是錯在前頭的,實在不應讓小女殺人償命啊。”
劉家已出人了,唐將軍便也出了列,他連流放之刑都覺太重,更何況是死刑呢?他是絕不可能讓女兒這樣死了的,冒著忤逆陛下,也得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