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亮,一招手:“弟弟!”
灃哥兒躲在廊柱後頭,露出半張臉來,看到朱沅的目光,便往後一縮。
這小子,剛入朱家時,被賈氏挑唆得不知天高地厚,懵懵懂懂的挑事,後頭賈氏被朱沅收拾了,自是不敢再教他這些。加上下人們也看碟下菜,他很是受了些委屈,畢竟只是個兩歲多的孩童,這膽氣一下就縮了。
孩童其實最是敏感,一旦沒了倚仗,就開始畏畏縮縮了。
灃哥兒在這院子裡,也不知為何,最怕的便是朱沅,這大概就是種天生的直覺了,曉得其他人再怎麼冷遇,也還當他是個孩子,唯有朱沅看他的目光,是真正冰冷的。
柳氏禁止賈氏到中庭來,卻沒禁灃哥兒的足。可是灃哥兒平素見著朱沅便會躲開,這會子實在是覺得泥人有趣,方才又想靠近又畏懼了。
沉哥兒連連向他招手,看他不來,便跑了過去牽他的手:“弟弟,來玩泥人。”
朱沅不動聲色。
她這陣子時有出門,並不知道這兩人玩到了一處。其實也不難理解,通共就這兩個小的,孩子的天性是要找伴的。
灃哥兒看了朱沅幾眼,看她沒有反對,方才蹲下,同沉哥兒一起擺弄泥人,兩人又想自己捏,卻總是不成,小孩子再擔憂,也就那麼一會子,過得一陣兩人便玩得興高采烈的,壓根不記得朱沅了。
龍媽媽捧了杯茶過來:“大姑娘,天熱,多喝些茶水。”
朱沅接過:“龍媽媽,我早說過,你不消做這些。”
龍媽媽只道:“也是這把骨頭閒不住。現在想做便做一些,不想做便歇著,已是十分舒坦了。”
朱沅點了點頭。
兩個小的正在議論:“給他們餵飯!”
“沒有碗呀!”
“用這個好嗎?”沉哥兒說著撿起片樹葉。
“嗯,我看很好。”
龍媽媽便意有所指:“別看他們現在說話一套一套的,大了便一字半句也記不得了。”
朱沅一怔,不錯。兩三歲還不是記事的時候,現在要把灃哥兒擰過來,也是容易,到了四、五歲上頭就難了。現在已經降服了賈氏,只要小心看著灃哥兒,倒不怕他長歪,往後沉哥兒也有個助力。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朱臨叢是個糊塗的,父子兵是指望不上了,但這親兄弟嘛,從小養著,不親也親了,何況比那些個蠻橫貪婪的堂兄弟們確實也親些呢。
橫豎往後沉哥兒也不能有別的弟弟了,就這一個,是得趁著他不懂事的時候好好教教。
朱沅便朝著龍媽媽微微頷首:“薑是老的辣,還是龍媽媽看得清楚。”
龍媽媽便舒了口氣,她受的磨難多,看事清楚,何況朱沅不知為何,十分信任她,有事並不避著她。柳家這些事,她這一陣也看明白了。她說這句話,也屬於多管了主家的閒事了,只是朱沅救了她,又是自家兄長的弟子,便不忍心看她造孽。卻沒想到朱沅並不動怒,倒像是聽進去了。
龍媽媽露出絲笑容來:“也是婢子倚老賣老,大姑娘心底必定早有成算了。”
朱沅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龍媽媽便是前一世受過比現在更多的磨難,行事比現今偏激,心底也是善的,不然便不會教朱沅醫術了。只是她這善與不爭,卻將她自個害苦了,一世命運崎嶇。
可是朱沅卻也沒有要讓她改變的意思,瞧著她如今神色之中的舒平和舒展,朱沅只有高興的,陰暗狠毒難不成是什麼好事,還要求人人都如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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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榮圃進了東來居,掌櫃的曉得這位爺是要往東堤閣去的,連忙引路。
方榮圃徑直推開了東堤閣的門進去:“小弟來遲了,各位哥哥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