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出行的日子就定在月初,那一天早上天氣極好,霧濛濛的山區在太陽出來後,陽光所到之處濃霧盡皆退散。肖緣起了大早,把何兆的包裹又點了兩遍,確定要帶的什麼都沒落下。
回頭一看,何兆悠哉哉坐在床上,一點出遠門的緊張都沒有,拾起床上的枕巾趕他。她跟進一步,他挪一步,“趕緊了,車子快到了,火車也不等人。”
何兆眼睛跟著她動,本來快要出門,他表現挺興奮的,昨晚還纏著她鬧了好久,今早突然焉頭巴腦,肖緣很不習慣,挨著他坐下,“怎麼了?”
“沒怎麼。”他能說離別在即,看著她為他忙前忙後,那種不捨得空前放大,催得眼窩都酸了嗎?多丟臉啊。
李繡跟李支書倒沒注意到兒子的不自在,兩人有工作,由肖緣跟何進送何兆進城。白勉峽的火車站不大,人流卻不小,何兆身上穿迷彩解放衣,解放鞋,杵在地上像一堵門,精神氣十足。
從進了候車廳開始,就老有人看他,他自己安然自若,對那些目光視而不見,肖緣頗為不自在。晃了晃手,小聲道:“你牽著我幹啥?我跟進哥該回去了。”
“我的媳婦我愛牽,你管不著。”他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兇狠惡煞得很,肖緣卻安靜下來,任由他拉著。
她越乖巧,他越煩躁,掃了他哥一眼,眉心不展,頗為糾結。何進都替他累得慌,“有什麼話你就說,再過會兒沒機會了。”
到底是拜託他哥沒事看顧著媳婦一點兒,還是囑咐肖緣離何進遠一點,何兆挫敗得嘆口氣,理直氣壯道:“你弟媳婦,我不在,可別叫人欺負她。”
肖緣性子敏感,有什麼寧願放在心裡不肯叫人知道,又是個愛虧待自己成全別人的軟心腸。把她娶進門那天起,他就下定決心要給她好日子過的,不能親自守著,怎麼也放心不下。
何進無語半晌,臉上溫溫笑著,安弟弟的心,“放心,娘喜歡緣緣,你幾年別回來,指不定娘還以為她當初養了一兒一女。”
肖緣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肌膚如同正成熟的荔枝,水嫩水嫩的。昨晚他還摟著她,想怎麼親怎麼親,想摸哪裡摸哪裡,何兆伸手捏住肖緣臉,捏得她嘴巴一嘟一嘟的,惡聲惡氣道:“難看,不準笑了。”
肖緣不滿,掰住他手腕,“你家住海邊的——管的寬。等你走了,我就清閒自由了。”何兆將她當閨女一樣看得嚴實,連她裡頭穿什麼衣裳也要指手畫腳。
仔細瞅她幾眼,不像說假話,何兆危機感甚濃,理所當然要求,“雖然我不在家,你也不準把我丟在腦後,每個月至少叄封信,我數了少一封你就完了。”
“你別走了,就在家裡待著好不好?”
何兆心裡一蕩,揚起下巴,“終於意識到沒有我不成了?但我出去是幹大事的,你聽話不要鬧,想我了就……”
肖緣打斷他道:“省得寫信手累。”
何進站在不遠的地方,看他倆鬧,過了一會兒垂下頭去。等他再抬起頭來,何兆跟前正站了個穿著時髦洋氣的女孩子,走近前聽到對方的說話聲。
“……我舅舅說是給你介紹工作你不要,現在倒好,老遠去當兵受苦,以後還不知有沒有著落,也不知你咋想的。”她一副特別親近為何兆考慮的口吻,埋怨又關切,不明白的人該以為他們很要好。
就如肖緣,田慧一出現,她就沉默了,插不上話也不知插什麼話,主動權全被人家掌握去。何兆瞅了肖緣一眼,又拉起她的手,觀之禮貌,卻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懶得接她的話,“這我媳婦,肖緣。”
田慧似乎這才看到肖緣,笑眯了眼睛,上下打量她幾眼,溫柔可親又大方,“你好,我叫田慧,在文工團上班。何兆以前在我舅舅廠裡,我都沒聽他提起過你,有機會邀請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