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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推官猶豫片刻道:“府臺大人,卷宗中所涉之人,有些看似只是大族分家出身,其勢亦不可小覷。”
但究竟是何人不可小覷,付推官卻不肯多說。
柳賀於是收斂了笑意:“原來如此。”
付推官見柳賀未與他計較,心中卻無一絲鬆了口氣之感,相反,此刻他後背已被汗水浸溼。
一府主官的威壓著實駭人。
推官是正七品,與堂堂四品知府相差了三級,可以說付推官的生殺予奪都在柳賀手上,但他之所以不願與柳賀坦誠,實是因為付推官覺得,柳賀若是真要將這五十餘卷案宗審完,必會得罪府中大族。
此前柳賀已將鹽運司衙門得罪了個遍,若是再得罪了本府大族,饒是他柳三元有天大的本事,在這揚州城中也難以放手施為。
柳賀曾為帝王師可以不懼,大不了一走了之,他付推官不過七品微官,如何能扛得住本府大族的怒火?
付推官此前與柳賀有過交集,不過柳賀主管河工事,付推官每日忙碌的俱是刑名案件,即便柳賀官位高於他,但柳賀並非他的上官,付推官對他並不畏懼。
柳賀剛來揚州府時,付推官雖知柳三元名滿天下,從柳賀身上卻看不到一代文宗的倜儻風流,相反,柳賀待謝知府謹慎知禮,可以說是十分謙遜低調。
在他身上,付推官並未看到五品官員的威風。
然而柳賀任知府後,付推官便覺他心機極為深沉,付推官此前服侍過幾位知府,有為人嚴苛者,也有如謝知府般懈怠者,可年紀輕輕便能如柳賀般謹慎又堅忍者卻極少。
這樣的上官付推官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可柳賀竟要他選
邊站,這就令付推官覺得十分為難了。
……
看過卷宗後,柳賀便命屬下在揚州府城及三縣三州貼出告示,說自己將在某月某日對卷宗進行審理,案件事主須在當日上衙前至衙門外等候。
“柳三元莫非是要動真格的?”
“柳三元新官上任,這火燒得旺些也是應當,吾輩就再等幾月,待柳三元根基穩了,看他還敢不敢如此。”
柳賀這位新任府官的動向,揚州城上下自是十分關注,柳賀先動刑名也在眾人意料之中。
揚州城諸事,最難者無疑是運鹽,除此之外,朝廷在揚州設水上鈔關,嘉靖年間,揚州鈔關便有商人因收稅過高與巡守兵丁發生衝突,自那之後,鈔關之事便也成了歷任揚州知府關注的重點。
在那之後則是財稅,揚州城中商業興旺,開設的錢莊數量領先大明各府,柳賀能任知府看似只因張居正一句話,但事實上,在兩直十三布政司中,揚州知府一職是被列入“最緊缺”的,相比之下,蘇州府與松江府的知府都只是“緊缺”。
這並非說揚州富庶遠勝蘇、松二府,只是因鹽運、鈔關二事,揚州知府這個位置格外重罷了。
相對而言,刑名案件及文教之事難度就要小得多了,揚州知府們上任之初也多會拿這兩樁事開刀,柳賀顯然也不例外。
……
“去年一共只收了這般多的商稅?”柳賀一邊翻看著賬目,一邊詢問戶房的書吏。
他問得極細,每一筆銀錢的流向都必須讓戶書答得清清楚楚,對錢糧上的事,柳賀一向很關注,畢竟府官若是連錢袋子都抓不住,他之後也不必繼續做了。
戶書匆忙答了一陣,原以為能糊弄過去,誰知柳賀一下子點出了問題:“紡織之利你方才已經說過一遍,不必再說。”
“是。”
大明朝商稅收得的確不高,且商稅的名目並不清晰,田稅有黃冊和魚鱗冊對照,商稅卻難以核查清晰,且大明朝商稅極低,三十取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