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人照顧得過來嗎?」
家僕笑了笑, 「陛下的大事在,各處都緊,不過是活多做一些,其餘還跟以前一樣,今年其實算好的,夫人們都回南邊,沒了內院的事,擔子鬆了一半,畢竟前面的事看著雖然大,但都好做,如今老爺大病著,各處衙門上的老爺們也走動不開,就更沒事兒了。」
他說完在白煥的房門外停住,「廠督站一站,我去瞧瞧,老爺醒了沒。」
不多時,裡面道了「請。」
鄧瑛拱手致謝後,這才撩袍朝房內走。
白煥並沒在病榻上坐著。
相反,他穿齊了衣服,外罩喪袍,端正地坐在圈椅上。
「來了。」
「是,請老師受禮。」
白煥輕應了一個「好。」字,自己扶椅背顫巍巍地站起身。
鄧瑛屈膝跪下,伏首行禮,白煥待他直身,也拱手彎腰,向他還以待生禮。
「老師要南下了嗎?」
白煥道:「你先起來。」
鄧瑛站起身,扶白煥坐下,白煥指著對面的椅子,示意也鄧瑛也坐下。
「我歷經兩代君王,活到如今也算是有壽的人了,雖然讀書人都想求個壽終正寢,但我至今已經斷了這份執念,所以我並不會南下,我是想要最後再託一把楊子兮,託一把內閣,託一把大明朝庭…」
他說完看向鄧瑛,「這幾日我翻來覆去地想起,張展春在刑部大牢裡對我說的話,他說……你是他的學生,有他在,誰也不能羞辱你,哎……」
他說著笑嘆了一聲,「做學問,作官……都不可比,但『為師』一樣,他勝過我何止千倍,符靈,你與楊倫都是我的學生,但老師……從未將你護好。」
鄧瑛搖了搖頭,垂眸道:「我從知事起,就受您和張先生的教誨,我視你們如父,視子兮如兄,如果我未受腐刑,我也想在老師膝下,做一個好學生,入仕為官,在官場上,時時受老師庇護,但如今……我不敢。」
他說了「不敢」二字,令白煥眼底一熱。
「符靈……」
「老師。」
鄧瑛打斷白煥的聲音,「我今日來老師的宅邸,是有話對老師說。」
白煥沉默須臾,方道:「什麼話。」
鄧瑛抬頭道:「我要去認偽造遺詔的罪了。」
白煥的雙手顫了顫,抑道:「誰讓你走的這一步。」
「是我自己。」
鄧瑛抬起頭,「我知道您想保護子兮,你要領頭對遺詔行封駁事,與中宮司禮監相抗,可是這對內閣、皇長子而言,都不是最好的辦法。無故封駁遺詔是大罪,您也許護得住子兮的性命,但他的政治生涯,也會跟著您一起斷掉。老師,我不同意您這樣做。」
「那我就該會同意你這樣做嗎?」
「您不同意,我也會違逆您。」
「符靈!」
白煥提高了聲音,扶椅而起,周身混顫,「這跟我自己逼死學生……有什麼區別。」
鄧瑛起身,跪在白煥面前,伏身道:「老師,我不想辱沒您最好的學生。」
這一句話,將二人的記憶一起帶回了貞寧十二年。
刑餘之後,師生二人初見,在太和殿前,彼此沒有過多的言語,他試圖喚白煥一聲老師,白煥卻斥了一句:「放肆。」分別時唯有一句:「我不准你辱沒了我最好學生。」
那句話既是一句斥責,也暗含著難以說明的心痛。
不想他今日再度提起這句話,聲雖不重,卻足以令白煥這個遲暮的老人,斷盡肝腸。
「老師,我苟活於世,有失您門下的氣節,但我真的盡力了,這一條路走到現在,這一身皮穿到如今,我自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