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也報之以微笑。
沈宜秋心中一哂,以為他這樣冷笑不語,就能叫她自亂陣腳麼?
若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十五歲小娘子,說不定還真叫他嚇得心裡發毛,只可惜他註定要失望。
兩人針尖對麥芒地笑了一會兒,尉遲越敗下陣來,避過臉去,清了清嗓子道:“如此甚好,起來用膳吧,一會兒還要去西內拜見阿耶和母后。”
沈宜秋心道太子還是有幾分城府的,心中火焰多半已經三丈高了,面上倒是不顯。
沉吟片刻,便即叫婢女和宮人進來伺候她更衣洗漱。
盥洗停當,沈宜秋出了寢殿,到得堂中,與尉遲越相對坐定,便有典膳所的宮人上來擺膳。
以尉遲越平素的做派而言,今日的朝食算得豐盛,大約是大婚翌日的緣故。
沈宜秋前世記著祖母的諄諄教誨,初來乍到不敢逾禮越分,太子不動箸,她便也不動,太子用了什麼,她也跟著用什麼。
便是再喜歡的東西,也不能多吃一口,否則便是墜了沈家的家聲。
這輩子沈宜秋對沈家的家聲毫不在乎,更不怕惹得尉遲越不快——她還巴不得惹他不快。
她便不再約束自己,只挑自己喜歡的吃個夠,偶爾抬起頭瞥見對面的男人,就見他眉頭微蹙,若有所思,便知他定是在腹誹自己吃得多。
沈宜秋一哂,昨日一整天幾乎粒米未進,只在同牢禮上吃了些滋味怪異,難以下嚥的飯食,一會兒入宮又是許多繁文縟節,還不知何時才能吃下一頓,自得未雨綢繆多吃點。
管他怎麼想,橫豎不能委屈了自己。
尉遲越暗中留意她吃的東西,默默記下。見她櫻桃畢羅吃了兩個,知道是極喜歡的。
他皺了皺眉,雖說宮中的畢羅做得比市坊食肆的小巧,可兩個吃下去,不會膩得慌麼?一會兒坐車顛簸別難受才好。
沈宜秋見他臉色不豫,不知她吃兩個櫻桃畢羅又觸動了他哪根心絃,不過見他不高興,她便高興,忍著膩又吃了一個。
尉遲越卻盤算著,上回華清宮的櫻桃還存了幾筐在凌室中,凍過的鮮食風味不佳,用來做菓子餡兒倒是正好,明日叫人與典膳所囑咐一聲。
沈氏一個十五歲的小娘子,吃了這許多東西,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因為他的緣故了——上一世他鮮少陪她用膳,哪怕宿在她宮中,也是用完夕食才過去。
沈氏吃東西也很有意思,看著慢條斯理十分文雅,卻很是不慢,嘴不見怎麼動,就看到腮幫子鼓囊囊的。
看她吃得香甜,尉遲越自己也不由食指大動。
他向來不重口腹之慾,這一頓朝食卻吃得津津有味,心中打定了主意,待沈氏搬去承恩殿,他便日日前去陪她用膳。
她待自己情深意重,原來些須小事便能叫她歡喜至此,他上輩子卻連這等簡單微小的歡喜都未給與她,想來著實有些愧疚。
沈宜秋察覺他一直盯著自己用膳,便是不以為意,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吃到七成飽便沒了興致,心道再忍一忍吧。
左不過忍夠三日,往後除了四時八節和每個月朔望,都不必與他同席,到時候自能暢意。
兩人打定了主意,各自放下玉箸,捧起茶杯。
用罷早膳,沈宜秋回到房中,宮人替她換上入宮謁見穿的鈿釵襢衣,戴上金花九樹釵,出門登上厭翟車,跟上太子的金輅車,一起往蓬萊宮去了。
到得蓬萊宮紫宸殿,帝后已在殿中等候,巍峨宮殿前儀衛赫赫,入得殿中,只見帝后端坐於御帳中,宗室、命婦、內官和分列左右。
一般人見了這陣仗,難免要生出幾分畏怯。
上輩子沈宜秋一夜未成眠,一邊擔心自己是否惹了太子不快,一邊又生怕行差踏